驻机场作家的一周日记

坦白说，我对庞大机场没有什么好感，想到要边看告示牌边走长长的路就烦了，要做健走运动是不需要来机场的，不是吗？而我又没有机场公司股份，汹涌人潮等于蓬勃商机当然不关我的事，我只是游客或乘客，机场像是车站，没有人会喜欢在路边车站走来走去吧（除非公车误点）。

不喜欢庞大机场是一回事，阅读关于庞大机场生活的书籍是另一回事。伦敦作家艾伦•狄波顿（Alain de Botton）的小书，《机场里的小旅行》，是作者受邀在英国希斯洛国际机进场驻一周后的文字作品。

我们听过驻校作家、驻城作家，驻机场作家倒是首次见识，当然，这也是一种公关手法，作家写道：“印刷精美的宣传手册在某些情况下虽然是极度有效的沟通工具，却不一定能够像作家所写的只字片语那么令人信赖。电话彼端的这位朋友说得更是简洁扼要：不同于文学作品，宣传文字在一般人心目中经常被认定为只是一堆“狗屎”。宣传文字是一堆狗屎，写文章的切记。

狄波顿的文字相当幽默，有些句子读了会发出会心一笑，例如他观察机场安检人员的工作，他写道：“安检人员像惊悚小说家一样，职责就是把人生想象得比实际上刺激一点。……他们就像是福音教派的成员，却住在从来不曾发生过圣经事迹的国家——例如比利时或纽西兰——但仍然坚持自己的信仰，随时预期弥赛亚会降临在他们的家乡……”

至于游客通过安检的心情则是“就像是在赎罪节到天主教会或犹太教堂告解后，可以暂时觉得自己受到了赦免，而得以摆脱内心的若干罪愆。”尤其是经历安检门发出声响受到仔细检查后（包括脱掉鞋子）才获得放行的经验，更有类似体会了。

希斯洛国际机场最大的书店没有售卖作者的书籍（他的作品《我談的那場戀愛》（Essays in Love）曾售出2百萬本），而他却从书架上的各种书籍的封面判断，“飞机旅客显然特别喜欢吓唬自己。飞行在远离于地面的高空上，他们只想感受被人谋杀的恐慌，借此忘却内心较为庸俗的恐惧。”

他也发现有些书架的排列方式特别，不是按照作者或书名的英文字母顺序，而是根据书中场景的所在国家。“昆德拉的作品是布拉格的指南，卡佛(Raymond Carver)的作品能够揭露洛杉矶与圣塔菲之间许多小镇的潜在性格。王尔德曾说，在惠斯勒(James Whistler)开始作画之前，伦敦原本没有那么多雾。所以我们也不禁纳闷，在卡佛开始写作之前，美国西部各个孤立城镇的寂静与哀伤是不是也没有那么明显。”一座城市的细腻之处，还是得依靠作家的文学笔调来书写，狗屎式的宣传文字是不行的。

希斯洛国际机场有神职人员，他们穿着荧光色外套，背后印着“机场牧师”的字样。作家询问牧师：“一般人通常会在什么情况下来找你？”他的问题带来一段漫长的沉默。

““他们来找我，通常是找不到路。”史塔迪牧师终于开口答道，而且特别加重了最后几个字的语气，似乎以此概括描述了人类心灵失落的状态。

“原来如此。他们通常是在哪方面找不到路？”

“噢，”史塔迪牧师叹了一口气道：“都是因为找不到厕所。””

【图片来源：作者提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