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很多年很多年以前，刚接手一间业务平平无奇的诊疗所，每天都工作得很迟，事无大小都亲力亲为，为了省时间，早午晚餐都在附近的咖啡室或嘛嘛档解决掉。也常会在诊疗所十时关门后去出门诊，在邻近的花园住宅区，晕暗的灯光下，驾着二手普腾，寻找我要上门看病的房子，也不能说苦，那时候年轻、有热诚、有魄力，只想快快把诊疗所做起来，能够有个稳定的生活。 有个晚上，出完门诊回来，已是十一时了，护士都回了，不得不自己摸索着重开药房，开着一盏小灯，手忙脚乱的自己配药，病人家属在等着呢！
医生！医生！救命！救命！一辆货车停在门前，引擎没熄，却跑下一个中年男子。 “什么事？什么事？” 我急忙跑出来询问。 “救命，我妈妈气喘！我找了三间药房，才找到你有开，tolong， tolong。” （我其实已经关店了！这句我没敢说，虽然很累，但人命关天！） “噢，急性支气管哮喘！” 两个中年儿子搀扶着一位气喘吁吁的老妇人，半拖半拉的推进了诊疗室。 哎呀！真的是老哮喘患者急性发作。看来是忘了用（用完了？）噴霧剂 ，还是不小心吸入过敏原、感冒或出现天气变化，诱发了气喘。 幸好这类病人看得多了，立马启动喷雾器把两剂ventolin（舒喘灵）让病人定量吸入。 三十分钟后，症狀果然緩解，她能开口说话了。
图片来源：http://i.imgur.com/ 这并非我用药神奇，医术高明，而是跟着气喘医疗指南行事而已，个个医生都如此用药。 万幸老人家对急药有反应，但七十高龄，又是初诊，又无法详叙病吏，还是送院治疗观察为上。漫漫长夜，症状恶化反复可就大事不妙了。 “不，不，不，我就要回太平了。你给我药，我明天再回来！” “可是，阿婆，这样很危险！你的情况很危险！” “医生，我不得不回去，我的货卖完了，我要回去拿货！” “货比命重要！？什么货？衣服？！” “遇上这样坚持的病人真是没方法！” “哎呀！都已经是午夜十二点了！” “配给了药，想想还是不放心，又写了封转诊医院急诊室的信，千交待万叮嘱，有事立刻去医院。” 阿婆真是信人也！ 隔天的会诊就愉快多了。 阿婆气喘症状受到控制，声音变得洪亮，滔滔不绝之余，还掏心掏肺，什么话都说了。 临走还拿出两件小女生的裙子指指我桌上的照片：“送给你女儿的！” 原来阿婆是主攻马来市场的二手成衣批发商。从工厂大批买进适合马来社会的衣物，再批发给马来乡村的小商贩，利润高，但要放帐，时常要四处追帐。 从此，我们就约定星期五晚见面，不，是给我检验身体。 这个喜欢说故事，主动教导我如何开扩马来人市场的老人家，要的是个聆听者。 我的所谓劝告、指导都只换来：放心，我有吃你的药，没事的。 阿婆喜欢送东西，最常送的是衣服，也许她经营的就是成衣生意，货源充足，她总是说：“你不嫌弃就收下，不然去我的货车里挑选。” 吓得我快快收下。付她钱又不要拿，总是说：“这是送给你孩子太太的礼物，便宜东西来的。” 诊金又要给到足。意思意思收个二十元，她会骂：“你讲话（我讲话要收钱？咨询费吧）的钱都不够了，还没算药钱，你不收医药费，总不能不接受老人家给的红包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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从此就以红包当诊疗费，我真的是只有乖乖收下。 阿婆乐观好谈，谈呀谈的让你无意中把心底话都告诉了她。逢年过节都要送礼，粽子、月饼、礼篮及蛋糕都准时送到。 后来病情反反复复，进进出出医院多次，人也虚弱无力，也无法到来诊疗所给我检验，都只是在电话里问好，但礼物还是吩咐儿子送来。 虽说礼多人不怪，有这样一个病人，我是幸福的。可是礼物收到怕了，不得不推辞。 儿子说：“你不收下，妈妈会骂、会生气、会哭，会说你不理她了。她说你是救命恩人，一定要对你好。” 跟阿婆商量要回送她一些礼品，她坚拒不要；你有空就带家人来太平找我，我请你吃大餐！ 太平离槟城很近吧了，我一定会去。 可是忙啊忙，我在忙什麽？忙到忘了，拖了又拖，再忙再拖。。。。 可惜人生太多遗憾事，要做的事不快点去做，要见的人不快点去见，到想要做、想要见时就来不及了。 阿婆走了…… 【图片来源：摘自网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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