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小尔
每个星期二,我儿子就会显得特别兴奋。
首先,我早上出门上班前,他一定会好言提醒: “记得九点前回来载我!”
有时我还未完全醒过来,睡眼惺松的问他干嘛要我九点之前就回来,而且是来载他出去。
这时候,儿子就会翻白眼,然后大声的喊说:“Pasar malam!”
这大概是这个半唐番孩子咬字咬得最标准的马来词汇了。
他随即就会问我把他的爆米花桶收到哪里去了?因为那桶子是可以回收用的,他每次都可以装得满满的一桶焦糖爆米花,带回家慢慢享用。
不知从什么时候开始,槟城丹绒武雅区的夜市成为我儿子每周必要去报到的地方。
而每周二,由于夜市的号召力够大,吸引了许多人潮,导致附近的咖啡店、小食中心等,也都会选择在这一晚休业,不和夜市抢客。所以居民也被逼似的要去夜市找吃。
我们这一区的夜市位置是在巴刹的建筑物周边。平时停车的地方,夜晚就出现了一辆辆流动的货车,卖着稀奇古怪的食物和饮料。为什么说古怪呢?你可以看到,夜市作为一种地方居民的集汇点,是多么的没有经过详细策划,卖日常用品的和卖小吃的,可以随意毫无次序和逻辑地排列在一起,让逛的人总是眼花缭乱,不知往哪里走。
我这一区虽是华洋集居处,但不远处又有传统的马来人村和印度人村子。夜市的面貌反映出这个社区的人口。
你会看到马来人在卖超好吃的蕉叶椰丝糯米饭,那是我的最爱之一。而另一档口的马来人就卖黄姜饭配红辣椒鸡肉。他们的对面,是马来人卖芒果和当令水果的摊档。
而这个摊档的隔壁又是华人卖熟食炸香菇的档口。走过时,你会闻到炸香菇的油烟味挟着旁边卖法式可丽饼档口所溢出的浓厚蛋奶香气-- 这排山倒海的气味,难免会让人的嗅觉操劳过度。
上个礼拜去时,看到华人卖珍珠奶茶的档口旁边,有另一对华人在卖咖啡和意大利浓缩咖啡。这辆流动咖啡馆的咖啡售价跟餐馆和cafe 里标的价钱几乎一样呢!出名吝啬的槟城人会舍得掏出腰包买吗?
当然,现在的夜市已经和我们小时候的夜市相距甚远。我记得,那时候去夜市,真的是去买些日常用品,买睡衣、便宜的拖鞋,买指甲剪或蚊拍之类的。现在的夜市倒已经变成一种小吃“美食”泛滥的模式。除了便宜到令人偷笑的曼煎糕和多姿多彩的糖水和爱玉冰,这里也卖台式炸鸡扒和把半片天空都熏得乌烟瘴气的印尼式烤沙爹鸡(怎么别人烧鸡他也烧鸡,但印尼的小贩烧鸡却好像火烧树林那样的?)。还有卖比萨的专车,以及卖廉价蛋糕的档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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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可以看到,有些夜市档主卖的是没有灵魂的食物。就像廉价蛋糕和廉价面包的那些。由不知哪里的工厂大量生产,再批发给想自己开个小档的小贩拿出去卖。烤蛋糕的人用低价原料,烤了颜色漂亮但入口就知是什么回事的蛋糕。他们不知为什么要做出这些食品。买的人,也不知为什么要买这些味如嚼蜡的所谓蛋糕。人卖他也卖,人买他也买。
还好我儿子习惯每周都只吃那几样东西,如杂果糖水、鸡扒、可丽饼、炒海鲜角以及外带的大桶爆米花。这些都是他的 comfort food。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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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呢……最常在夜市期待的是传统马来糕点,沙爹、爱玉冰、“麻芝”,甚至一些平时已经买少见少的曼煎糕。都是些点心和甜点,有时也难免会叫一碗福建面来吃吃,闭上眼睛企图忘记它汤里下了多少味精。只是偶尔而已。
在这种活脱脱像一场嘉年华会的流动夜市,人们所期盼的,也就是那热闹喧哗的氛围。它提醒我们:‘ 这里是人间,我们还活着。活着就是要吃、吃、吃。永无止境、天长地久的狼吞虎咽下去 --- 和一大群人一起 --- 直到黑夜的尽头。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