爸爸几年前退休后,在家里闲着没事,不时随着宗亲团出游。妈妈不太放心,叫我跟着好照看。我发现老人家喜欢到邻近的州属或者是附近的国家走走。这些地方往往很落后,我曾经因为找不到地方上网而向老爸埋怨,怎么总是来这样“Ulu”的地方?没有像样的购物商场也罢,每天跟着大队逛菜市场、参观寺庙,这样的行程很沉闷。老爸却有自己的一番道理:“旅行,不是来享受生活,而是看人生活。”当下对这句话特别深刻。
2011年,爸爸说要带我去一趟吴哥窟,听了便觉得兴奋,那是即将消失的古迹。不过,由于徒步行走的行程较多,宗亲们显得兴趣缺缺,倒是对吃的特别热烈,说一定要尝尝当地美食,沿路走走停停,一天下来就不知道吃了多少顿饭,直到肚皮快要撑开才肯罢休。导游先生还担心旅客饿着,特意准备了一些面包,一名叔伯忍不住开玩笑:“都吃惯了山珍海味,哪会想吃什么面包?”于是包装没解封,一路搁在司机后座。
某次来到一片绿林,导游催说里边有座古庙,大伙儿须下车走路。才开始走没多远,我稍不留神就掉队了。很快地就被一名当地的小女孩缠上,她看起来有十来岁,赤着脚,会说点英文,叫我跟她买花圈。下车前导游就有特别吩咐,不要随便在观光区购物或者是给乞讨者钱。于是我一直摇头说不用了,她却突然改变态度,竟然还说不用钱送给你,硬是把花圈递到我的手上,我有些措手不及,最后还是拗不过她。小女孩一直跟在我后头,跟我说她需要钱,我一直摇头,说:“我不能给你钱。”她接着又沉默了一阵子,说她家里还有弟弟妹妹,都无法上学。
“那你们为什么不上学?”我漫不经心地问,一边四处张望,准备开溜。
这时耳边隐约传来她说话的声音,有点含糊不清:“因为……没钱。”我当没听清楚,心里在暗骂自己:怎么问这样无知的问题?顿时觉得尴尬不已。这时爸爸大概发现我不见了,尾随而至。他甫看到我手上的花圈,脸色一沉,想用一些零钱打发她离开,突然一群约有十来个小孩不知从哪里窜出来,蜂拥而上,场面险些失控。
我和爸爸逃难似赶紧躲回休旅巴士。这些小孩依然紧追不放,围在车外。我受了点惊吓,虽知穷乡僻野的地方会有不少穷困的孩童,这是第一次经历过这样壮观的场面。留在车上的巴士司机见我们如此狼狈的模样,也不禁取笑我们表现得大惊小怪。
刚到柬埔寨,偶尔会看见小孩光着身子四处跑。我和宗亲觉得有趣,当下跟他合照。然后宗亲掏出钱币,塞在小孩手中叫他拿去买糖吃。我后来才明白这个举动其实是害了他。
“这里的小孩都不用上学,反正在观光区卖花乞讨就有一笔可观的收入。”我不太能接受这样的解释,看着车窗外小孩,他们也不过是几岁,最大的应该有十来岁,一些比较小的,还需要人抱,他们身上披着大人穿的旧衣,破破烂烂的,一些更干脆全身赤裸。
“你能怎么样呢?这就是他们的生活。”
司机突然想起了后座的面包,问我们是不是可以送给他们吃。我和爸爸没有回应,司机嘴边念着:“放了很久了,你们不吃就让他们吃吧。”接着他开了车门,一个个地轮流分一片面包,不过看起来不够,于是他把一片面包掰成两份,一些小孩等不及了,从他手上夺走面包袋,争先恐后地抢夺。
看到此情此景,我的眼眶不知怎地一下子就湿了。
【图:作者提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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