幻想島-蠕動

kimfei

幻想島-蠕動

這已經不是第一次了，當阿昆的老爸喊他吃午飯時，他總是趴在地上臉朝地，視線往兩塊木質地板的門縫裡鑽。

在他的家人看來，阿昆就好像一條蠕動的大蟲要鑽進橋下的海泥去見龍王。是的，阿昆一家人姓陳，想當然的就在姓陳橋。

可能阿昆對於這件事很自在，但是家裡都對他的“趴街”是怪異舉止總是難以理解，即使他弟曾一度有樣學樣的跟他在地板上蠕動也難以看出所以然，只覺他哥的動作很白痴。

所幸，家人也採取放任的態度，阿昆才能毫無顧忌的蠕動。阿昆蠕動的物理效應乃引發自他想看清楚細縫底下的世界，拼命擠壓地板所致。在外人看來姓陳橋底下絕無風光，充地是屎尿橫流拌和著垃圾的海泥兼且散發著陣陣異味。

阿昆可不會在意這些上流人所厭惡的髒亂世界，以他的年紀根本不懂。即使是他父母及姓陳橋、姓周橋、姓林橋等橋民也不會，因為橋底下的世界正承載著他們日常生活吃喝拉撒。

可阿昆看到的是泥濘中爆走的小矮人，每天日正當中，他就乘搭三輪車，從六條路的明德小學回家，無心向學的他一直吵著“人車伯”踩快點，深怕看不到爆走的小矮人。

小矮人共有七個，這點阿昆可以確定，而且還可以認得他們的臉。

以一個小學3年紀在喬治市穿街越巷的豐富閱歷，阿昆可以分辨得出這七個小矮人與侏儒的差別。所以他幾乎可以篤定他們不是白雪公主的嘍囉。

七小人的身材比例跟我們正常人幾無差異，只是被縮小了，當中一個還是模特兒身材，臉還長得像阿昆不久前在RTM2看到，《英雄本色》裡的周潤發。可他就是分不清他們的性別，男不像男，女不像女，有點像月曆裡日本的視覺系藝人。

阿昆並不盡是趴著偷窺七小人，他曾有與他們互動的機會，他曾經夢到小人爬上他家寢室跟他說，他們是從打小人的紙堆中逃生暫時棲息在他橋下，同一屋簷下還請阿昆多多關照。

終於有一次阿昆決定不在地板蠕動，鼓起勇氣從後門爬下橋底。他經過了成堆的垃圾，內裡還有他昨晚吃剩的炒粿角殘渣，但似乎少了一些，阿昆推敲這應該是小人所為。

七小人的食物來源除了是他們家丟下的垃圾之外，排泄物也是。所以阿昆來到了他們家的廁所不遠處，因為他表姐正在排便。七小人果然在那用餐，雖然表姐蹲在上面，但是也只有阿昆能看到大快朵頤的小人。

阿昆原本已經準備好幾個問題想要問他們，但是七小人發現阿昆後只看了他一眼，又繼續果腹。

大人都打工了，炎熱的下午，橋底下一片寧靜，撲通撲通聲不斷，及膝深陷海泥的阿昆臉上掛滿汗水，看著這些只管進食的小人，樣貌嬌好，一脈斯文地吃得津津有味，一股噁心感油然而生。

他暈旋著俯首抓起一個大貝殼就往七小人丟去，但他們火速逃得一乾二淨，啪的一聲屎花四濺，朦朧中只聽見橋上有女人尖叫的聲音，接下來的一切阿昆再也記不起。

若干年後，阿昆學了一門捏麵人的手藝，一直在家裡不斷的鑽研，將人偶組合撕碎又組合千百遍。

家裡地板一節一節的細縫仍舊，但阿昆已多年不曾在地板上蠕動，因為小人自那時候起就不曾出現，即使他曾有意無意地在各姓氏橋嘗試往木板細縫偷瞄，始終不見七小人的蹤影，徹底失去了洞見小人的能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