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习作］9点17分

谷成

小说比试的同题习作，欢迎赐教。

－－－－－－－－－－－－－－－－－－－－－－－－－－－－－－－－－－－－－


她每天晚上总是在这里出现。8时55分，风雨不改。

她总是走向酒台前的一排高椅，左起第四个位子。

那里总是留空，仿佛为她而留。

随便一杯饮品，或是什么也没有，她并不在乎。

任何一首爵士曲子，也可以是拉丁风情的Bossanova，都能勾起她对这里的回忆。

她喜欢品尝这个时刻的温度，人潮不多，也不至于太寂暮。

这时候大家刚饱食不久，离入眠时间尚早，最适合沉浸在记忆的酒精里，让往事发酵。

以前，他总是约在9点17分，而她总是早到。

她习惯见面前先独处，就象饭前先来一杯红酒开胃，纵然他不在了，仍然不改旧习。

“为何是9点17分？” 她问他说。

他不语，只是轻握起她冰冷的手儿，把生命的温度吹注入她的手心。

9时17分。

也许没有人会注意这一个稀松平常的时刻，而且每天要经过两次，兴许就象日常的呼吸那般平凡无奇，没什么大惊小怪的。

也许这没人注意的最平凡的东西，才是我们生命中最值得品味和珍惜的时光。 若不是由它支撑起灵魂和生命中所有纷繁的记忆，生命将不复闪亮和弥足珍贵。

少了9点17分，期待将因失去颤傈而困顿，记忆将因失去凭据而变得苍白和枯瘪。

少了9点17分，生命将在前一时刻踌躇不前，而未来不再来临，呼吸终将静止。

人，其实是靠时间的每一点一滴的累积，才活过来的。

他善愁地解说，同时递过来一个钟錶。

她打开花纹精致的表罩，即可听到清脆的滴嗒声，象是沙漏掉落的每一颗砂粒，象数着生命中每一个急促的呼吸。

她合上眼，仿佛听到那晚的风雨来袭声，和垂移在她身上的每一寸温度。

幸福，宛如一种细腻而鲜明的疼痛感，细微的从神经递质开始传递，蔓延开来。

是他给了她生命的探温器，是他教晓了她幸福的意义，是他在她的时间度表上划下一道深不可逾越的槽坑，仿如穴居人类在墙上的绘图记事，弥久不褪。

只是后来，他突然不告而别，事前没有丝毫的征兆。

每想到这里，幸福就宛如一种细腻而鲜明的疼痛感。象一把刀子切断脉管，把记忆的画面突而分为二，继而把她抓回到现实。

不知不觉，时针已指过9点17分。

她摸了自己的脸，一种辛辣而令人窒息的东西使她一瞬间无法站起来。

于是她凝视的玩弄着手上的钟錶，继而盖上并放进手袋，再取出手帕，把泪痕拭去。

在昏黄的灯下，墙漆明显的有些剥落。

终于她缓慢地站起身。

就在站立之中，她的身体从膝盖以上，渐渐稀释成一阵轻烟，最后消失在没人注意的空气中。

灯光依然明亮，音乐仍然流灿，人潮逐渐多了，渐呈嘈杂。

而左起的第四个位子，依然放空着，仿佛为她而留。

（完）

－－－－－－－－－－－－－－－－－－－－－－－－－－－－－－－－－－－－－

后注：

常说人生如舞台，我同意。但舞台只有一个，而演员却不断往来相替。前一个故事甫落幕，下一个故事方才开始，因此交相叠合成一层一层倐忽无常的故事图幕。

有时我喜欢没事端坐在咖啡室里，双眼盯着空静的桌椅，臆想在在某一个时空里，曾在这里出现的人物，究竟发生过怎样的故事和剧情。而那些故事的残片、段落，零碎的散置在室内的各物景上。随便一道走廊、门扉、窗帘，或者一支音乐曲子，都很安静地聍存着一些故事，或故事的片段。

它们也许沉默，但如果你愿意以沉默交心的话，你也许会听到，听到它们安静的语言，重叙着某一时空里曾经发生的故事和对白。那一段段的画面、片影残光的，闪电似的在脑海里映现、然后消失。

这些故事、人物是否看得到、看不到、真实的、或虚幻的，这全都不重要。重要的是，每个故事透露着一种揣测性，或可能性的生存空间，和生活方式。那里面也许有独特的生存观和价值等待着我们发掘、揿取、检验。那里有写作者和读者都意想不到的经验上的收获。

因此，写作者的工作，也许就是把这些零碎的残片集齐、进行修缮，并凭着想象去把残失的部分衔接起来，以便赋于故事重生的全新面貌。这一点也许和考古学家的工作有异曲同工之趣。

而这部习作就是在着样一种宁静的聆听中、和断续联想中，逐渐搭建起来的．．．

[ 本帖最后由 谷成 于 10-9-2007 09:56 PM 编辑 ]

再次细细品文，仿佛像一台留声机的老歌，盘转着低哑的歌声，久久散不去。
一段段片影残光在脑海里慢慢闪出来，开始。。结束，结束。。开始，循环悲欢离合的慢妙人生。
记得王家卫电影 “花样年华”影光中闪动着令人沉思的画面，玩味的对白。
重读一篇文章，如在大荧幕下重看一部电影，错过的画面，重新再捕捉回来。。。。。。

谷成

原帖由 下雨哗啦啦 于 10-9-2007 09:47 PM 发表
再次细细品文，仿佛像一台留声机的老歌，盘转着低哑的歌声，久久散不去。
一段段片影残光在脑海里慢慢闪出来，开始。。结束，结束。。开始，循环悲欢离合的慢妙人生。
记得王家卫电影 “花样年华”影光中闪动 ...

谢谢你的赞赏,其实刚发现好大的几个错别字, 真的不好意思.... 其实我还是比较喜欢写科幻, 王家卫的电影,偶而尝之还不错, 但是长期泡在种情绪的写作或是演戏,那实在是一种虐待. 故实在无从想象如张爱玲那种作家, 如梁朝伟和张曼玉那些艺术从业者的生活究竟是怎么一种滋味(或许是折腾吧)? 还是科幻最好,只是沉浸在一片想象之中, 心情无需承担沉重的包袱....

我想你写那篇九点十七分的心情也不好受吧? 看得出你挺用心的去交织故事的画面, 只是心情的沉淀不足时间, 所以"味"还没散发出来. 建议要尝试这类文章, 最好先锁起来, 等心情对了再拿出来重新修改一遍, 那时随便使用的文字, 都能散发一种象酒香的沉醉味.....

(其实我这篇也是面对同样的问题, 你没发现吗? 画面意境是有的, 但是没有捕捉到正确的语言的"味道",所以功亏一篑. 幸好只是习作!)

我个人以为, 语言对气氛的塑造是非常的重要的, 因为文字中的世界听不到声音和音乐, 只能靠语言的风格把意境的"味道"衬托起来, 而这一点正是我还无法把握的东西....

[ 本帖最后由 谷成 于 10-9-2007 10:18 PM 编辑 ]

原帖由 谷成 于 10-9-2007 10:14 PM 发表
谢谢你的赞赏,其实刚发现好大的几个错别字, 真的不好意思.... 其实我还是比较喜欢写科幻, 王家卫的电影,偶而尝之还不错, 但是长期泡在种情绪的写作或是演戏,那实在是一种虐待. 故实在无从想象如张爱玲那种作家, 如梁朝伟和张曼玉那些艺术从业者的生活究竟是怎么一种滋味(或许是折腾吧)? 还是科幻最好,只是沉浸在一片想象之中, 心情无需承担沉重的包袱....

有些读者会是辩字专家，这我却不能称职，自己也时常出错字，重读3次，就发现3处要修改的地方。赫赫~~~~
有时候，看这类电影是需要有调适适合的心情和环境，人多吵杂时，不能看，这只会愈看愈烦。
在安静下来，让心情沉淀后，每看一次就有新的体会，不单是故事，更而是音乐、画面、声音、对白、服装、眼神又或者发型。。。。
曾经因为<花样年华>大老远跑去吴哥。。。。呵呵，没想到去到哪里，体会的是不一样的感觉，不再花样，却多了更深沉的异乡情怀。
至於科幻却很少接触，对于某些科幻语言是陌生的，也许我缺乏了想象，所以读来失去原有的趣味。
但是，我会尝试去接受，接触不一样的空间，也许会发现在现实里不能所为的突发奇想呢。

我想你写那篇九点十七分的心情也不好受吧? 看得出你挺用心的去交织故事的画面, 只是心情的沉淀不足时间, 所以"味"还没散发出来. 建议要尝试这类文章, 最好先锁起来, 等心情对了再拿出来重新修改一遍, 那时随便使用的文字, 都能散发一种象酒香的沉醉味.....

哪篇，第一还是第二呢？

(其实我这篇也是面对同样的问题, 你没发现吗? 画面意境是有的, 但是没有捕捉到正确的语言的"味道",所以功亏一篑. 幸好只是习作!)

我个人以为, 语言对气氛的塑造是非常的重要的, 因为文字中的世界听不到声音和音乐, 只能靠语言的风格把意境的"味道"衬托起来, 而这一点正是我还无法把握的东西....

“语言味道”听来似乎需要更多历炼的累积。
就如有些人举手投足就有些独有的“味道”，汤.汉斯、梅丽尔·斯特丽普、 张曼玉、梁朝伟。。。他们不说话，身体语言里就散发电影味来，然而却不是在年轻的时候。呵呵~~~~
我读村上春树川端康成的作品后，偶重翻开来，随便哪段落就有文字的内敛，这大概就是你所说的语言“味道”，能够体会，却要更多时间去揣摩。。。。。

至於你这篇短文，再重读后，某字句段落里的嗟叹、低回已经开始发酵了。
然而你却比别人清楚自己需要和改变些什么，完全符合你签名里的意义。

[ 本帖最后由 下雨哗啦啦 于 12-9-2007 11:25 AM 编辑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