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外乎

　　有些灰暗的星期四下午，靠海的组屋正被海风侵袭，伴随着海水味。组屋已有十年历史，两年前刷了新漆，但依然遮掩不了大裂缝。空气也因为设计问题而显得不流通，若非阴天，还得加上闷热。组屋本就是大杂烩，形色人种皆有，吵杂声总不少。即使处在海和组屋之间的露天停车场，依然可听到从组屋里传来的吵杂声。停车场中停着两三辆车，几个小孩在旁玩闹。组屋区与海的分隔线只是堆乱石，退潮的海岸使得乱石堆中的垃圾和污垢显而易见。一名少年正坐在一大石上。
　　少年想着这是个难得的阴天，该来享受一下徐徐凉风。加上也该先理理思绪，在还未自杀前。自杀的方法？遗书怎么写？葬礼想怎做？在哪里自杀？……这些都在少年的脑中闪现。一个小皮球轻轻地打在少年的背影上，少年转过头，看着一小孩已跑来拿起夹在乱石中的皮球。小孩脸上带着歉意，少年脸上挂起微笑，一切意思皆已明白。看似依然静静地坐着的少年，别回头继续看海，心脏却越跳越快了。毫无表情的脸上，眼泪开始不由自主地落下，不管是否有旁人在侧。
　　少年不甘心。陌生人彼此间无需语言但亦能了解彼此的意思，却为何没人了解他？少年想不通。泪水擦了又擦，依然擦不掉心中又再浮起的疼痛。胡思乱想的脑海中，开始了一段段的回忆之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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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外乎过去一段
　　一九八五年十二月三日八时二十六分，一男婴诞生。其时天没异象，娃儿亦无奇特之处。娃儿乃家中次子。家境中下，尚能温饱有余。如此数年过去，中小学和学院全已念毕，期间无生事端，亦无事可奖。如今二十有一，仍一事无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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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少年心情已平伏了些。二十一年这么长，短时间内连件像样的特别事也想不起，就这样几句说完，少年也不禁笑出来了。少年觉得有点自豪，觉得自己除却自卑和不擅交际外，至少还蛮乐观的，要不然早已自杀不知多少次了。没错，少年兴起自杀的念头不是第一次了。每次被母亲骂后，少年总是如此胡思乱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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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外乎母亲一位
　　你有这样的母亲吗？你曾猜透你的母亲吗？虽说天下父母心，你的母亲会如此吗？以前生活刚起步，两年内来了两个小孩，为了生活而拼命赚钱，当然没时间照顾小孩了。哥哥由婆婆等亲戚照顾，但是据说因为婆媳的问题，却将你交给当保姆的朋友照顾。没人谈心，没同龄小孩玩耍，从小只懂将你养得饱饱，你的社交沟通上自然有了问题。自小没养成的交流，长大后当然不会和他们分享心事，彼此间的隔阂越来越深。
　　母亲书读不多当然没关系，但偏偏又不讲理，典型的三姑六婆。一家四口三男人，母亲就只懂在家庭中维护女性地位。从以前起就会对你父亲呼呼喝喝，对于你的轻微改正反驳只当成“以下犯上”，会骂得你狗血淋头。从以前就只会骂人，却不曾称赞过人。从小就被骂得一文不值的你，对自身还会有自信吗？对于自小环境会影响孩子的想法，母亲压根儿就没想过。
　　律人宽己，别人的错会记一辈子，自己的错却永远只是粗心。像昨天，母亲不见了眼镜。找来找去找不着，于是他开始恼羞成怒，骂起别人没看好他的眼镜。紧接着，看到在电脑旁的你，又再找你开涮。即使不是一次两次了，但被自己的母亲骂得一文不值，这事能百炼成钢的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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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少年想来想去，母亲似乎占了最大部分。虽然一直以来试着不被影响，装作无所谓，其伤害程度却是最大的。少年明了也是自己窝囊，无法反驳母亲骂的种种。学院毕业后已一年，闲着在家是真，无所事事也是真。但少年也天真的以为，家人该能包容一切。他忍受了母亲的不讲理，母亲却不曾包容少年的缺点。少年想到，也许哥哥亦占了一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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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外乎兄弟一场
　　自小不生活在一起，等上小学后才住在一起，也为时已晚。也许有个好处，现在实在是兄友弟恭，相敬如宾。难听点，就是互不了解，互不相处。平时也是话不投机半句多，根本说不上话。性格上，两兄弟也是天渊之别。哥哥外向，弟弟内向；哥哥成绩优异，弟弟成绩平平；哥哥自小就获奖无数，弟弟有参过赛但没奖；哥哥独立自主；弟弟依赖被动。有这么一个优异的哥哥，弟弟要不奋发比拼一番，要不一早打退堂鼓。弟弟显然选择了后者。于是，往后的生活弟弟都属自暴自弃、得过且过。如今哥哥懂得在大学休假期间打工去旅游，弟弟毕业一年却仍未找到工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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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时间也过得蛮久了，少年依然坐在大石上，不理从臀部传来的麻痛。少年也懂得这事怪不得哥哥，也是自己不争气。找工总是不积极，面试总是不吸取教训，总是搞砸。生活上还依赖着父母，也没想该自己照顾自己了。想继续升学嘛，文凭的成绩蛮有难处，且如今父母支付不了了。少年受够了母亲灰心的眼神，还有别人问的一堆为什么，甚至朋友的惊讶。
　　少年想清楚了，逃避不外乎是个选择。少年想清楚了，自己也许实在不该活在世上浪费米盐了。少年想清楚了，开始拿出手机打遗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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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外乎遗言一首
　　自杀罪孽深重吗？
　　苟且偷生较好吗？

　　我有生存的意愿，
　　没有生存的动力——
　　哭不出
　　笑不得
　　气不了

　　在人生路上，
　　我决定逃避；
　　生活太过奢侈，
　　我替大家省省
　　——不同说法而已。

　　我是自愿的，
　　是被逼的，
　　也可能只是
　　想图个耳根清静

　　不是谁的错，
　　只错在我有生之年，
　　没遇到那了解我的
　　知己。

　　我怕死，
　　如今看来，
　　我更怕孤独。

　　养育之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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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父亲呢？少年停下手，写到这想起了父亲。父亲是个好父亲。赚钱养家，也教育少年善恶之分。虽然话谈得少，却足矣。少年想起了一件事，一件永远刺痛的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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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外乎父亲一名
　　家有妻儿共四口，父亲默默赚糊口。
　　偏其妻，不理解，开讲开骂从不歇。
　　父亲只想事化小，受苦受累总是忍。
　　唯当妻子骂儿子，胸口一挺护在前。
　　儿子面前是慈父，有时幽默有时严。
　　长子无需常挂心，次子总是伤脑筋。
　　次子还曾被抓获，不思进取去偷盗。
　　出走半日没消息，回来父亲却无言。
　　非灰心，非伤心，只因安全就足矣。
　　弄清事情前后因，父亲只说一句话——别再犯，就好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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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少年的眼泪又再止不住了。够了，没人理解，没人谈话，还是有关心的人啊！谁都可伤，但不该伤关心自己的父亲啊！日子又不是没法过，少年想想，只要再努力一点，这哪难啊！
　　天空依然阴暗，所以没有将一切染红的美丽黄昏，开始打下了微微细雨。停车场的小孩早已离开回家去了，而且停泊的车子也多了。这种天气正是少年喜欢的，于是他安慰着自己也蛮幸运的，能碰上这天气。
　　少年慢慢走向自家的组屋，享受着细雨打在脸上，偷偷地流些眼泪，但是嘴里挂着微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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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外乎结局一个
地点：客厅
（男在看电视。少年开门。男望了一眼。少年走入并向厨房方向走去。）

地点：厨房
（女在端菜摆桌。少年走入。）

女：（生气样）“上哪了也不说一声。整天就只会出去玩！快开饭了！……”

（少年无奈样。进房。）

女：（生气样）“……就不会去找工作，只会整天在家不做事。坐在家工作就会找
　　上门吗？面试了几间都不成功，真不知你怎么读书的。可以吃了！……”

（少年自房间走出。男关电视走入厨房。）

女：（生气样。边吃边说）“……你啊！就不会学学你哥！人家一假期就立即打工，你就整
　　天在家玩电脑。真是没眼看你！……”

（男和少年静静吃饭。男和少年面无表情。女不停唠叨。）

（画面一转。）

（少年已吃完。朝男看了看，露出微笑。站起来，拿起盘子和杯子，走向洗碗盆。）

场景：厕所前

（少年放下盘子和杯子在盆里，看到了旁边的刀子，目无表情。反手拿起刀子，快速插进左心胸。身体渐渐跪下，再渐渐躺下。）

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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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外乎补叙一下
　　活着，不外乎想活得更好；自杀，不外乎想图个清静，不外乎逞一时之快……[size=-100]

[ 本帖最后由 爛人 于 6-11-2006 02:02 AM 编辑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