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何时归故里——重读齐秦《大约在冬季》

李南朔

三岁那年，还没有上幼稚园的时候，妈妈对我说：“我要和你爸爸离婚了。”当时，我根本不知道“离婚”是个什么东西，根本没有放在心上，只以为妈妈在和我开一个我不懂的玩笑。

　　直到后来有一天，几个姑姑带我一起去了法院，爸爸妈妈都在场，只记得里面一个做在办公桌前的伯伯问了我几句话，具体我也记不得了。后来，几个姑姑硬要把我带出去，我不肯，但她们还是把我带出去了。

　　之后的不久，舅舅骑了一辆大三轮车，来我家，搬走了一些家具。我当时还什么都不知道，还以为好玩，还坐在舅舅的三轮车上，觉得好风光。路过门口的时候，看到奶奶和小姑姑坐在邻居的走廊里，奶奶好像在抹眼泪。只是当时的我，还是什么都不知道，毕竟我才只有三岁。

　　直到晚上，妈妈送我回爷爷奶奶家，快要到的时候，妈妈说什么也不肯跟我一起回去。无论我如何撒娇，拉妈妈的手，妈妈始终也不肯回去，以前无论我要什么，只要一撒娇，妈妈都会答应我的。但是我也不知道这次妈妈为什么不肯答应我一起回家，妈妈也不说是为什么不回家，只是笑着一直摇着头。

　　后来，渐渐的，有大人跟我解释了什么叫“离婚”，我也不得不去面对这个事实。其实，每次最难过的就是在每一个晚上，妈妈把原来家里她的东西都带走了，唯一留下的，只有三样东西：一瓶香水，一只玻璃天鹅，还有一捆织衣服的棒针。所以，很多个晚上，当其他小孩睡在妈妈温暖的怀抱里的时候，我只能把妈妈当时留下来的这三样东西抱在被窝里，流着眼泪。爸爸有时候实在看不下去，就骗我说，别哭了，我明天就带你去见你妈妈。但是第二天一早他还是把我送回爷爷奶奶家，然后就去单位工作。

　　当时，齐秦的那首《大约在冬季》很流行，很多大人唱，也教给我们小孩子唱。歌词的意思我大概也能一知半解，但是我还是搞不懂这个人为什么要唱这么悲伤的歌。于是我问爸爸：这个唱歌的人要离开谁？爸爸说：他要离开他心爱的人。我当时心里面第一个想到的就是，这个人肯定是要离开自己的妈妈吧？要不然他怎么会唱这么悲伤的歌？

　　后来，随着我慢慢地长大，我想妈妈的时候可以自己走去妈妈家，而且妈妈后来找的那个叔叔对我很很好。虽然离婚了这么多年，但是还是几乎每个礼拜都去妈妈家的。当年小时候，对妈妈的那种思念，也就随着年龄的增加而渐渐消退。


　　人，小的时候最会依恋自己的父母，而长大之后，又会依恋谁呢？


　　你要去地球的另一端，临别的时候，我问你下次几时回来，你对我说是年底。年底，因为马来西亚没有四季，在别的国家，年底，也就是冬季吧？我不禁又想起那首已经快淡忘了的《大约在冬季》，小时候我总以为离开妈妈的最悲伤的，但是到现在我才了解了这首歌的真正的含义。唯一不同的是，歌词中的“你”和“我”必须对调，换成：我问你，何时归故里，你说大约会是在冬季。

　　
　　夜晚中的眼泪，儿时，是因为想念妈妈；现在，是因为想念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