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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科幻小说] 倪匡 - 卫斯理系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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倪匡 之 卫斯理系列
目录:#2 少年卫斯理 (连载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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发表于 10-6-2007 11:13 PM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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少年卫斯理 第一章
少 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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自序
“少年卫斯理”的由来很突兀,倪震出版少年杂志,要我写卫斯理少年时代的故事。
主意是他想出来的。推辞数次不果。执起笔来,故事倒源源不绝。
于是,就有了这本“少年卫斯理”。
少年的卫斯理,已经很卫斯理了!
一九九一、八、二日香港
(一)KATSUTOXIN
我有一只用藤编成的小箱子,这是我求学时期的书包。当时,几乎每个中学生都用
它,后来,由于女学生用它的更多,男学生为了表示自己潇洒豪迈,又嫌这种箱子多少
有点娘娘腔,所以都弃而不用了。
我一直保留著这只小藤箱,箱中放满了别人看来一点用处也没有,对我来说却都有
一定意义的东西,每一件都可以引起一段回忆,和有一个故事。
那天,我又打开了这小藤箱,顺手拈起了一张小纸片,小纸片上写著一个西文字︰
Katsutoxin。在这个字的旁边,有一个表示对、正确的符号︰“V”。
这小纸片,勾起了我遥远的回忆。
我,卫斯理,赫赫有名 在我们班级之中。或许,也可以夸张点说,在全校,也
略有名气,古今中外的中学都一样,低班级的学生要在高年班的同学中也薄有微名,不
是容易的事,必须有相当突出之处。我那时年班虽低,可是已经十分惹人注目了。
事情发生的那天,我走进课室,刚好看到那幕活剧的全部过程。
先是一阵欢笑声,一个个子极高大的同学,用树枝挟住了一只手掌大的癞虾蟆,灰
白色,皮肤上全是大大小小的疙瘩,丑恶之极。这种癞虾蟆有毒,毒液能令人的皮肤又
红又肿,沾上了眼睛,会引致盲目。
这大个子同学的外号叫“大块”,大块不但身体壮健之极,而且家中有财有势,是
学校所在的县城的首富。大块仗势欺人,行为十分可恶,且又有一批不争气的同学聚在
他的周围生事,和我以及我的几个好朋友,明里暗里,也起过许多次冲突,互相不语。
这时我一看他挟住了癞虾蟆,就知道他一定要捉弄别人。
他看到我进来,挑战似地瞪了我一眼,走向前排的课桌,在一张课桌前站定,伸手
按在放在桌上的一只藤书包之上。
一看到这种情形,我不禁勃然大怒︰这课桌是一个女同学的,她的名字是祝香香,
瘦弱文静,是一个极乖,从来不惹是非的少女,文弱得叫人怜爱,而大块竟想把那么丑
恶又有毒的东西,放到她的书包去!
我当时踏前一步,大喝︰“住手!”
大块像是早料到我会阻止,所以他的动作也更夸张,把癞虾蟆高高提起,跟著他的
一些人,也发出呼叫声。我正想更进一步的行动,忽然觉得有人扯了我的衣角一下。我
回头去看,正是祝香香,她的脸虽然瘦削,可是她却有一双极美丽灵活的大眼睛。我一
接触到她的眼光,就明白了“眼睛会说话”是甚么意思,她虽然一声不出,但是她分明
在告诉我︰“由他去,别拦阻他!”
她黑白分明的大眼睛之中,有一股叫人无法抗拒的力量,也就在这时候,大块的手
,已揭开了藤书包,刹那之间,所有的人都静了下来,大块面上的肌肉,簌簌发抖,惊
怖莫名 人人都看到,书包一打开,一只极大的蝎子,本来是伏著的,霍然挺立。那
蝎子足有七八寸长,黄黑相间,虽是一只小虫,可是那气势,就像是一头猛虎,猝然跃
起一样,尾钩高翘,形状凶恶之至!
大块终于有了反应,他发出了一下惊呼声,身子后退,撞倒了几个人和一张课桌,
他手中的癞虾蟆已脱手,落向书包,蝎子的尾钩,迅速无比地向它刺了一下,癞虾蟆奋
力跃起,可是落地之前,已经死去,“拍”地肚子向天,落在地上,本来是灰白色的肚
子,变成了可怕的深紫色。
课室中极静,祝香香在这时候,向前走去,来到了课桌之前,竟然伸出她的手来,
在那只可怕之极的蝎子的背上,轻拍了一下,那蝎子立时又伏了下来,她也合上了书包
,坐了下来。
在那一刹间,只听得课室中,各处都是“嗖嗖”的吸气声,所有的男女同学,都像
是泥塑木雕一样,连我也不能例外 绝想不到,文静的祝香香,竟然会有这样惊人的
本领!
大块总算机灵,他声音有点发颤︰“只是……想开个玩笑,别见怪!别见怪!”
祝香香没有说甚么,只是向死虾蟆指了一指,大块忙再用树枝挟了它,狼狈奔出了
教室,我带头鼓起掌来,在掌声之中,祝香香用很平静的语气道︰“我家里穷,从小就
养些蜈蚣蝎子,卖给药材铺,各位同学别见笑!”
大家当然不会笑她,只是七嘴八舌问她有关毒虫的事,祝香香仍然不当一回事︰“
从小看弄惯了,也不觉得它们特别可怕!”
扰攘之间,老师进来了,自然一切归于平淡。
那一天上课,到了将近放学时,祝香香忽然举手︰“老师,我感到不舒服,是不是
可以早退?”
老师点头︰“可以,你自己能回家?是不是要人陪你回去?”
祝香香听了,竟然回头向我望了一眼,我也立时明白了她的意思︰她要我陪她!
我胆子再大,心中也千情万愿,可是我都也没有勇气答应 要是答应了,怎能再
有脸见人,也不用再上学了,所以我心跳如打鼓,也知道一定面红心热,立时避开了她
的目光,这才听得她低声道︰“不用了!”
到她提著藤书包,出了课室,我心仍咚咚跳,彷彿全课室都在盯著我看。
当然,我也不禁好奇︰明明她是装病,为甚么要我陪她回家呢?
祝香香走了之后,我心头乱跳,只在想著她“临别秋波那一转”是甚么意思,和我
应该怎么办。
(古今中外的少年人都一样︰越是大人不许看的书,就越是喜欢看,那时候我才偷
偷地看完了《西厢记》,所以在胡思乱想的时候,也自然而然用上了《西厢记》中的句
子。)
在接下来的时间之中,老师在讲些甚么,我只是断断续续,听到了一些片段。老师
在说的是,本县和邻近的几个县,近年来,出现了一个“铁血锄奸团”,把一些在日军
侵略时期,出卖国家民族,做了汉奸,鱼肉百姓,罪大恶极,而又在时移势易之后躲藏
了起来的坏人,设法找出来,将他们处死。已经有十多个这种人类的渣滓受到了铁血锄
奸团的处分。
这本来是很刺激的一件事,也是当时的大新闻和谈话的资料,可是我却为祝香香忽
然装病离去而神思恍惚,所以没有特别留意。
老师的学问很好,见解也很新,他又解释,说锄奸团的这种所为,人人叫好,大快
人心,被处决的那些人都罪有应得,因为锄奸团不知用了甚么方法,能使被处死的人在
临死之前,都承认自己的罪行。可是这种所为,叫作行“私刑”,不是文明社会应有的
行为,应该效法以色列人,在大战之后,把隐藏的纳粹战犯找出来,交给政府,公开审
判,依法惩处。
在老师讲到这里时,我有了决定,我先深深地吸了一口气,然后忍住了呼吸,直到
忍无可忍时,脸已涨得通红。那时,陡然站起,把桌子凳子,弄得发出很大的声响,然
后一手高举,一手捂著肚子,脚步踉跄,目望老师,人却向课室之外冲去,半句话也不
必说,只消在喉际发出一阵怪声即可。
这是在上课中途要离开课室的上佳办法,不过不能经常使用,偶一为之,万试万灵
,心肠好的老师,还会为你急急打开课室的门 因为这种身体语言,人人一看就可以
明白。
奔出了课室,直奔向校外,正当我懊丧已浪费了太多时间,忽然看到前面,一个瘦
削苗条的身形,正在缓慢地向前移动,风吹著她宽大的萱布长衫,衣袂微扬,看起来更
是飘逸无比,那正是祝香香!
她走得那么慢,当然是在等我!
可是我一看到了她,却陡然站定了身子,心中矛盾之极 极想追上去,出现在她
的身边,甚至,盼望可以握住她的手,可是又不知为甚么,一双脚竟然不听大脑的指挥
,牢牢地钉在地上,不能移动!
过了好久,空自急了一身汗,祝香香在前面,已经转了一个弯,看不见了,我这才
又恢复了活动能力,急急地追了上去。
可是,一等到看到了她的背影,脚下又像是生了根,再也难以移动半步 这就形
成了一个十分古怪的局面,变成了我在不受控制的情形之下,在跟踪祝香香了!
一直到了一个广场上,那里全是各色人等,明明还看到祝香香细巧的背影在人丛中
左穿右插的,忽然一下子就不见了她的踪影。我不禁大是焦急,忙登上了一块大石,极
目张望,可是广场四通八达,谁知道她上哪里去了。
我心中懊丧之极,不知道何以刚才会出现这样的情形。一直到很久很久之后,我和
原振侠医生说起了这段往事,他哈哈大笑,以他医生的专业知识回答我︰“这是由于过
度紧张而引起脑部活动暂时性的障碍,很多著名的演员,会突然之间念不出早已背熟了
的对白,就是由于这种突发性的障碍,你当时心情一定太紧张了!”
他说得对,我是太紧张了,而且不见了祝香香之后,也懊丧之至,在那块大石上,
连连顿足。
我不知在那块大石上站了多久,忽然听到了一阵喧哗声,传了过来,循声看去,只
见在一条巷子中,奔出一个大胖子来,一面奔,一面在哑著声叫︰“我该死!我该死!
求求你们饶了我!”
大胖子一面奔,一面用力扯自己的衣服,上身衣服全都扯破,露出又胖又圆的大肚
子,他的神情惊怖莫名,面肉扭曲,叫声愈来愈是凄厉,奔到了广场中站定,全身肥肉
颤抖,像是都要遭抖散了一样,可怕之极。
他仍然在叫著,叫的是︰“我该死!我当过汉奸,我帮日本兵杀过中国人,我该死
!”
所有投向胖子的目光,由骇然变成了鄙夷,胖子陡然发出了一下尖锐之极的惨叫声
,仰天跌倒,一阵抽搐,就此不动了。
人丛中许多人叫︰“铁血锄奸团!”
我也立刻明白,那是铁血锄奸团的又一次成功,处决了一个罪该万死的奸人。
站在大石上,居高临下看过去,在众人的惊呼声中,我看到大胖子的身子在迅速地
发青,而他挺著的那个大肚子,更极快地变成了深紫色!
陡然,我想起了那只一下子被螫死的癞虾蟆,灰白的肚子在死后变成了深紫色的情
景。
我明白了!我心头狂跳,但是我明白了!
第二天,课室一切正常,我几次望向祝香香,她都避开我的眼光。我一直心神不定
。老师一进来,就指著我︰“卫同学昨天目睹了铁血锄奸团的行为,请向同学们说说经
过……”
我走到讲桌后,把那大胖子临死的情形,讲了一遍 那时我讲故事的本领就不错
,全班人都听得十分入神。我在说的时候,一直留意祝香香,只见她垂著眼,长睫毛在
抖动,没有甚么特别的反应,但是看得出她是在压抑著自己。
我最后的一句话是︰“锄奸团显然是用毒药来处决汉奸的。”
老师同意我的判断,他补充︰“是,是用毒药,可是竟然没有人知道那是甚么毒,
真神秘!”
我在掌声之中,鞠躬下台,在经过祝香香身边的时候,把早已准备好的一张小纸片
偷偷交给了她,纸片上,就写著“KATSUTOXIN”这个字。
第二节课开始,我在自己桌上,又看到了这纸片,上面多了一个表示“对了”的符
号“V”。
我在目睹“锄奸”的这天费了一晚时间去查书,才查出这个字,那个字的中文翻译
是︰蝎毒。含碳、氢、氧、氮、硫等元素的毒性蛋白。
我写下了这个字,表示我已明白了她的秘密,祝香香的回答是我对了。
我的视线从纸片上抬起来,恰好遇上祝香香明澈深邃的大眼睛,当我和她共同拥有
这样的一个秘密之后,四目相投那一刹间所交流的讯息,足以使人想上几天几夜了。
至于我为甚么不乾脆写中文呢?哼!那多没学问!而若果她竟然看不懂那个字的话
,那似乎也不值得作为秘密的共同拥有人!
对不对?
[ 本帖最后由 寻寻觅觅 于 10-6-2007 11:18 PM 编辑 ]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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发表于 11-6-2007 10:34 PM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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少年卫斯理 第二章
(二)铁蛋
这个故事的题目是“铁蛋”,倒真是由“蛋”开始的。
查“辞海”,“蛋”这一个字的解释十分简单︰“鸟类和龟、蛇类的卵。”
这是尽信书不如无书的典型例子,像这样著名的工具书,都会有这样的错失!鸭嘴
兽( Ornithorhynchus Anatinus)产的卵,不能叫蛋吗?它既非鸟类,也不是蛇、龟
类。广大鱼类所产的卵,结构和蛋无异,只不过具体而微,也可以称为蛋,鱼也不是鸟
、龟、蛇类。还有昆虫的卵呢?“蛋”字是从“虫”部的!
真要详细替“蛋”下一个定义,相当复杂,把这个工作交给科学家去做,和小说家
无关。
我只管写我的故事。
事情从放学之后,大眼神鬼头鬼脑,把我约到那株大桑树下开始。大眼神在学校中
是一个很特殊的人物,他的外形,绝不敢恭维,头小身长,软手软脚,有点半男半女(
他入学之初,曾被大块带了一班人“验明正身”,这才承认他是男性)。可是他的小头
上,却有一对极大的眼睛,而且目力极佳,那是天生的本领,在普通人都不能视物的黑
暗环境下,他能把一切看得清清楚楚。而且他的瞄准能力也极高,虽然不至于“百步穿
杨”,但用自制的弓箭,十步距离,射中柳枝,绝不会失手。
他自制的桠杈弹弓,更是全城青少年的宝贝,弹力强,耐用,而且射起目标来,也
似乎特别准,再加上他搓的泥丸子,又圆又硬,弹中了人的头部,其痛无比 他曾暗
中痛惩对他无礼,倚势横行的大块,令大块当众求饶,所以在同学中,大眼神算是一条
好汉。
到了那株大桑树之下,他抬起头,以手遮额,问我︰“看到没有?”
我苦笑︰“看甚么?”
这棵大桑树,是城中的一景,足有四五层楼高,枝叶繁茂之至,所结的桑椹,又大
又甜,也不知是哪年哪月留下的种,怕已有好几百年了。
这时正当初夏,还不是结桑椹的时候,抬头向上看去,就是密层的枝叶。
大眼神吞了一口口水,可见他心中的紧张,他宣布︰“树梢最高处,有一个喜鹊窝
。”
我明白了︰“你自己爬不上去,要我替你去拿喜鹊蛋,是不是?”
大眼神用力点头,有点忸怩︰“我要喜鹊蛋,也是为了送人。我拿一百颗泥丸,一
只枣木的弹弓换,两只就够。”
他这种神情,一看而知,他得了喜鹊蛋,是要来送女孩子的。我也不说穿他,当下
击掌为誓,一言为定︰明天上午,物物交换。
喜鹊筑巢,往往在树梢最高处,不是有超特的攀树功夫,难以到达。而攀树,那是
出色的男孩子必备的条件之一,我,卫斯理,敢称在全城的三名之内,真要骄傲些,说
是第一,也无不可。
那时,我其实未曾看到喜鹊窝,只是凭大眼神顺手一指,记住了方位 大眼神眼
力如神,他说有,那绝不会错,我对他有信心。
拿喜鹊蛋,十分讲究技巧,要在天才亮的时候爬上树,在窝边盯著,那时,一雌一
雄,喜鹊夫妻全在窝中,蛋在它们的身下。要是贸然动手,喜鹊会自行把蛋毁去,不落
入敌人之手。必须等曙光一现,雄的先飞出去觅食,很快就吃饱了飞回来,替换雌的出
去,就在一只飞回一只离去的电光火石间,约有一两秒钟,鹊窝中只有蛋,没有鸟,这
才可以眼明手快,攫蛋在手。要是错过了这个机会,那就要明日请早了!
这窍门,我自六岁起已经懂了,而天没亮就来到桑树下,对我来说,也不成问题(
原因下面会说),所以,一切经过顺利之极,在天色将明未明时,处身于一株大树之上
,呼吸到的空气,由于树身会发出氧气,所以特别清新怡人。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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发表于 11-6-2007 10:34 PM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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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栖身于一根横枝,伺伏在那喜鹊窝之旁,距离恰好是欠身一伸手可及,等到东方
渐现鱼肚白,雄喜鹊先是一声鸣叫,拖著长长的尾巴,振翅飞起,我就开始紧张。不一
会,雄鹊鸣叫著飞回来,雌鹊也鸣叫著迎上去,鹊窝之中,足有七八枚鹊蛋在,我觑准
时机,出手如风,向鹊窝之中探去。
眼看手到拿来,再无疑问,怎知就在那一刹间,我颈后的衣领上,突然传来了一股
向后拉的大力 天地良心,这股力道,其实并不太大,可是在我绝无提防的情形之下
,突然传来了这股力道,我心中的吃惊,难以形容,身子在树枝上已停不住,一个摇晃
,向下跌去。
总算身手极好,跌下三四尺,双手又一起抓住了一根树枝,在不到十分之一秒的时
间内,作了许多设想︰那是甚么力量?
答案立刻就有,可不是我想出来的,而是在我的头上,浓密的枝叶之中,忽然冒出
来了一张俏生生,其白如玉的脸庞来。
一看清了这张脸,我的惊讶,比刚才更甚!
祝香香!
祝香香在桑树上,刚才用力拉我衣领的一定就是她了!她在树上干甚么?难道也是
为了要喜鹊蛋?
刚才几乎吓得直跌下来,小命不保,这时我已完全镇定了下来,忙伸手向鹊巢指了
一指。祝香香却摇著头,自桑叶之中,伸出手,向下面指了一指。
我怔呆了一下 我不必转过头去看她所指之处,就可以知道她指的是我的同学,
好朋友,铁蛋的家。
刹那之间,我又感到了一阵惊惧,比刚才更甚!
我已经知道祝香香是“铁血锄奸团”的成员,而且,她还负责执行行动,已有许多
次成功的经验。自我知道之后,我好几次想向她探明进一步的情形,但是她绝口不提,
叫我无法发问。
她伸手指铁蛋的家,那说明她在树上的目的,是在监视,难道铁蛋家中有甚么人,
是铁血锄奸团要对付的对象?
事情和我的好朋友铁蛋有关,而锄奸团的行动,又毫不留情,这如何叫我不吃惊?
我失声叫了起来︰“不!”
才叫了一声,祝香香的手,已向我口上掩来,给她软绵绵的小手掩住了口,我心头
咚咚乱跳,一阵晕眩,哪里还出得了声,只好和她四目对望,一秒钟像是一月,又最好
这一秒钟可变成一年!
铁蛋家里,只有铁蛋和他叔叔两个人,铁叔叔是不是真的姓铁,也难以查考,而他
是城中最好的铁匠,却没有疑问 因为他是城中唯一的铁匠。
铁匠是民间必需的工匠,许多生产用的,生活用的工具都靠铁匠供应,偌大一个县
城之中,怎么可能只有一个铁匠呢?说起来有一段十分伤心悲惨的事。
就像黎明之前的天色最黑暗,战争将结束的时候,敌人也最疯狂。那一天晚上,一
个日军骑兵大队冲进了县城,把城中十七家铁匠铺中的铁匠、学徒、家属,以及所有生
产工具集中起来,连人带物,载满了七辆大卡车,驶出城去。有三个壮年铁匠,不甘被
掳,被日军用马刀砍了个身首异处,血溅街头。
这批人被押离了县城之后,就再也没有回来过,也不知道日军掳了那么多铁匠去是
干甚么。那个日军骑兵大队,大约在半年之后,中了埋伏,几乎全军覆灭。一直到战争
结束之后,才在距离县城一百多里的一个山脉下,发现了许多骸骨 这种在战争中惨
遭屠杀,胡乱堆埋在一起的乱葬场,统称“万人冢”,一直到现在,还不断在战争曾肆
虐的地方发现,展现战争的可怕。
经过辨认,认为这批骸骨,就是当日被押走的那批铁匠和家属,推测日军强迫他们
进行了一宗秘密任务,任务完成之后,就杀他们灭口!
遭受这样的大劫之后,县城之中,再也没有铁匠,直到铁叔叔、铁蛋两叔侄来到,
才成为城中独一无二的铁匠,受到欢迎,住进了原来最大的一家铁匠铺,开始营业,铁
蛋也进了学校。
铁蛋的年龄比我略大,多半是由于从小失学之故,程度很低,插班之后,功课很吃
力,但是他极勤奋好学,很快就和我成了好朋友。他书本上的知识虽然差,可是生活经
验,丰富无比,见闻甚广,人也豪爽。大家一起说起志愿来,他总是挺著胸,把自己宽
阔的胸膛拍打得山响︰“我要做将军,做一个威名赫赫的将军!”
当他这样说的时候,也真的大有将军(至少是军人)的气概。
所以,当我知道,祝香香竟然在大桑树上,监视著铁匠铺时,我自然大为著急,急
到了口唇发乾,就伸出舌头来,想去舔一舔口唇,却又忘了祝香香正伸手捂住了我的口
,这一下,正舔在她柔软的掌心上。她陡然震动了一下,缩回手去,我也不知如何是好
,不但口唇更乾,连喉咙也发起烧来,想解释一下,可是不知如何开口。
僵了好一会,天色已大明了,朝霞透过树叶,映在祝香香的脸上,现出了一个个粉
红色的小圆点,美丽之至,我看她并没有愠怒之意,也就大著胆子盯著她看。
祝香香忽然唉了一声︰“又白等了一晚,不过总是这几晚了。”
我吃了一惊︰“你每晚在树上等?为甚么?”
祝香香侧著头,带著挑战的神情︰“你想知道,今晚就来陪我等!”
她说著,身手敏捷地爬下去,一下子就到了地上,伸手理了理头发,轻快地走了。
这一天,我和她在学校中自然有许多见面的机会,可是她再也不和我说话,不知道
是不是心理作用,总觉得铁蛋的行动神态,也有点古怪。大眼神由于没得到喜鹊蛋,也
闷闷不乐,总之这一天,有说不出的不自在。
而我实在也很难决定 能陪祝香香在大桑树上过一夜,自然是赏心乐事,真是千
情万愿,可是却有为难之处。
我在日后,记述自己许多古怪的经历时,常说的一句话是︰“我曾受过严格的中国
武术训练。”这种严格的训练,在我九岁那年,正式开始,每当午夜,师父就会准时来
到,进行训练。所以,叫我天未亮去掏鹊蛋,十分容易,根本不必再睡。可是一整夜陪
著祝香香,午夜师父来到,就找不到我了!
武术的训练过程十分严格,缺一天会受到甚么样的处罚,我连想都不敢想,可是当
太阳下山之后,我就有了决定!随便是甚么样的责罚,总不于至人头落地吧!
天才黑,我就来到了大树下,正在左顾右盼,从树上落下一团树叶,打在我的头上
,我施展本领,飕飕地上了树,祝香香已稳稳坐在一根横枝之上,我装著十分自然,靠
她很近,也坐了下来,事实上,近她的那半边身子,有点发僵。
祝香香也不说话,伸手向下指了指 直到再下树,我们真的没有说过话,只是身
子越靠越近,到了肩挨肩的程度。时间飞快地过去,过了午夜不久,看到两个人,急促
地走来,来到铁匠铺前,还没有敲门,门就打开,看得分明,开门的正是铁蛋!
等这两个人进去,祝香香一拉我的手,我们迅速无比地下了树,绕到了屋后的窗子
下,听到一个人在哑著声问︰“你真是唯一的生还者?”
回答的是铁叔叔︰“是,你看我这道马刀的刀痕,我伏在死人堆里装死,这才逃出
生天的!”
那个人再问︰“那你知道那批财宝收藏的地点了?”
铁叔叔道︰“知道也没有用,几十个铁匠花了大半年铸成的锁,坚固无比,多少炸
药也炸不开,就算炸开了,财宝也化为灰烬,得有那两把大钥匙!”
那一个人“格格”乾笑︰“你以为我们是干甚么的?我们是骑兵大队的两个幸存者
,在战死的大队长身上,找到了那两柄钥匙,当日你们在山里进行任务,我们在外围戒
备,所以才不知藏宝地点!”
铁叔叔急了起来︰“你们看看清楚,我是谁?”
从窗中透出来的油灯光,亮了一亮,有两个人惊呼,紧接著,是两下惊心动魄的骨
折声,我和祝香香互望了一眼,一起伸手摸了摸自己的颈子,表示一听就听出,那是颈
骨折断的声音 有人下重手,打死了那两个漏网的日本骑兵。
也就在这时,窗子忽然打开,铁蛋探头出来,沉声道︰“你们进来!”
原来人家早知道我们躲在窗外偷听,祝香香一拉我的手,从窗口中跳了进去,恰好
看到铁叔叔在两个死人的身上,各搜出了一柄七八寸长的钥匙来。
铁蛋神情严肃︰“日军把劫掠了十个县份的财宝,藏进了深山,掳铁匠去造了坚固
无比的锁,没有钥匙打不开。骑兵大队遇歼之后,只有两个兵漏网,又搜不出钥匙来,
所以肯定是这两个漏网人带走了,过了那么久,又不见他们开启宝藏,这才伪装我们是
唯一的生还者,引他们来上钩。”
我“啊”地一声︰“藏宝归你们了!”
祝香香也疾声道︰“为甚么要归你们所有?”
铁蛋一指铁叔叔︰“他就是歼灭日军骑兵大队的指挥官,我是他的传令兵,日军参
谋长伤重临死之际,把藏宝地点告诉了我们!”
我和祝香香肃然起敬,铁蛋和我们握手,到分手时,他重申︰“我要做将军,做威
名赫赫的将军!”
若干年后,铁蛋真的成为威名赫赫的将军 一群少年人在一起,将来谁会成为甚
么,全然不可测,但他们也必然会成为甚么,这就是人生。
对了,祝香香是怎么知道会有这一切发生,而在树上等候的?
我好几次想问她,可是这个美丽的女孩子对保守秘密十分有办法,我问不出来,也
不能严刑拷打,是不是?
还有,那一夜,师父没有找到我,我受了甚么样的惩罚?唉,别提了,总之,女人
是祸水就是!
可是,我一点也不后悔,一点也不!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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发表于 16-6-2007 02:18 PM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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少年卫斯理 第三章
(三)初吻
天气极好,斜阳余晖在整个天空上,铺上了一层艳红色。半边天,全是深浅不同的
红色鱼鳞云,美丽无比。我躺在草地上,以臂作枕,极目天际,先开口︰“有鱼鳞云,
明天会有风雨!”
祝香香坐在我的身边,她的回应来得很快︰“明天的事,谁知道呢?”
她的话听来有点伤感,她虽然有那样令人惊骇的身分,可是我知道,她的性格,仍
然属于多愁善感这一型。
我转过头,向她看去 事实上,我除了欣赏天上的晚霞之外,也一直在看她,我
的眼光有时,甚至相当大胆。她虽然不回望我,但是她必然感受到我的眼光,因为每当
我的目光变得大胆,她长长的睫毛就会颤动,牵动了我的心跳。
来到这片草地,我就仰躺了下来,她坐在我的身边,这是古今中外男女在草地上固
定不变的姿势 不相信的话,可以去任何草地上作仔细观察。
她约我到这痛来,可是她却并不开口,只是耐心地把身边的茅草拔起来,剥出它们
的蕊,那是如牙签大小的、软软白白的草蕊,她剥了十来根,放在手心,向我递过来。
我取起了其中的一大半,放在口中嚼著,这种草蕊,会带来一种清清淡淡的甜味。
她把剩下的一小半,放进了自己的口中,也缓缓嚼著,然后,她的视线,停在自己的手
心上。
想起在那株大桑树上,她用手掩住了我的口,我伸出舌来,竟在她的手心上舐了一
下的情景,我心中有异样的感觉。她是不是也有同样的惊异之感?她的脸颊为甚么红了
起来?只是由于晚霞的映照,还是别的原因?
那种惊异的感觉,渐渐在我的身体中扩大,形成了一种渴望,想和她亲近,不单是
握住她的手,而且,希望能够亲到她的唇!
这种渴望,甚至化为了行动的力量,我陡然坐起身来,向她凑过去,她也正好在这
时,抬起头,向我望来,我和她隔得十分近,在那一刹间,我在她的眼神之中,找不到
鼓励我进一步接近她的神色,那令我心头狂跳,整个人僵呆。
她又垂下了眼睑,用听来十分平静的声音问︰“你在学武,是不是?”
我在叙述日后的经历时,常用的一句话是“我曾受过严格的中国武术训练”,简化
来说,就是“从小习武”。这是瞒不过祝香香的,因为她也必然是一个从小习武的人。
所以,我心中有点惊讶,因为当我知道她的特殊身分之后,她对我说︰“别问我有
关的一切,那是秘密,而探听他人的秘密,是不良行为!”
现在,她这样问我,算不算是不良行为呢?我回答了她的问题,直视著她。她吸了
一口气,神情十分认真︰“带我去见你师父!”
老实说,我极喜欢祝香香,也会尽一切可能答应她任何要求,可是她要我带她去见
我师父,这令我一时之间,不知如何才好 道理很简单,我的武术师父,是一个怪得
不能再怪的怪人!
我吸了一口气︰“我……我先把拜师的经过,简单地告诉你!”
祝香香没有反对,静静地等我说。
拜师的过程其实相当简单,那是一个大雪纷飞的日子,家中的长辈告诉我,如果我
喜欢习武,今天可以拜师。小孩子都喜欢习武,自然很快乐地答应。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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发表于 16-6-2007 02:19 PM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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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是一个大家庭,共同住在十分巨大的大屋之中,大屋有许多院落,有一些,是虽
在屋中长大,但也从来未曾到过的。我就被两个长辈,带到了一个十分隐蔽的院落中,
推开门,看到一个又高又瘦的中年人。那样的大雪天,只穿著一件灰布罩衫,他站著不
动,可是身上、头上,却又并无积雪,我一进去,他就转身向我望来。他目光如电,我
在一个吃惊间,就被他伸手抓住了手臂,直提了起来。手臂被抓,奇痛彻骨 那种剧
痛,一直想起来就发抖,所以,我一面发抖,一面对祝香香道︰“你见他干甚么?只怕
他一抓,你手臂就得折断!”
祝香香分明也骇然,可是她还是坚持︰“带我去见他,我……有特殊的原因。”
我叹一声,一跃而起,拍了拍身上︰“好,走!”
祝香香一声不出,跟在我的身后,为了不惊动大屋中的其他人,我和祝香香自屋后
的围墙中翻进去,那时,满天晚霞,已变成了深紫色,暮色四合了。
推开了院落的门,就看到师父直挺挺地站在一丛竹子之前 这是他一天二十四小
时之中花时间最多的行为,至少超过十小时。我曾问过家中的长辈,师父的行为何以如
此之怪,得到的回答是责斥,只有一个堂叔,年纪比我大不了多少的,才告诉我︰这叫
“伤心人别有怀抱”。当时年少,自然不明白这句话中所包含的沧桑。
傍晚并不是我习武的时间,所以我一推门进去,师父就倏然转过身来,接下来发生
的事,简直事先绝无法料得到。祝香香在我的身边,师父一转过身,自然也看到了她,
两个人才一看到对方,竟然同时,发出了一下尖锐之极的叫声,又各自伸手,向对方指
了一指。
紧接著,祝香香一个转身,夺门便逃,身法快捷无伦。任何人在这样的骤变之中,
都会不知道该如何做。但是我自幼反应敏捷,连想也没有想,一个转身,也扑出门,去
追祝香香。
祝香香先我一步翻出围墙,我紧跟著追上去,她一直在前飞奔,足足奔出了好几里
,连我也气喘到胸口发疼,才在一株树下停步,扶著树喘气。
我赶到她身旁,两人除了喘气之外,甚么也不能做。等到呼吸渐渐回复正常,我们
才陡然发现,原来我们面对面,距离如此之近,鼻尖之间,相距不会超过二十公分。
我相信她和我同时屏住了呼吸,在这时,我慢慢地和她更接近,她有点全然不知所
措的神情,双眼闪耀著十分迷惘的光彩,一动也不动。一个十分自然的亲吻,很快就可
以完成,可是就在这时,她的手扬起,抵在我的心口,我剧烈的心跳,一定通过她的手
心,传给了她,所以她也震动了一下。
她口唇掀动,用十分低,但十分清楚的声音说了两句话。我完全可以听得懂她说的
是甚么,但还是无法相信。我实在想笑,但张大了口,出不了声,而祝香香叫︰“是真
的!”
她一面叫,一面又奔了开去。我没有追,只是泥塑木雕一样地站著。
那天晚上,我究竟在树下站了多久,实在难以记忆了,只记得又推开那院落的门时
,头发和身上都很湿,那是露水,午夜时分才会产生的自然现象。
师父仍然站在那丛竹子之前,和往日不同的是,他并没有叫我习武,只是一声不出
。我自己也心神恍憾,一切的经过,好像是一场怪不可言的梦,所以我也不出声。
又过了好一会,师父才缓缓转过身,我向他看了一眼,心中著实吃惊 师父的双
眼,一向炯炯有神,可是这时,竟然完全没有了神采。
想起他和祝香香一个照面后的那种怪异情形,我心中大是嘀咕,怕不但会捱骂,而
且还会被责打 如果是那样,那真是乖乖不得了,师父的武功究竟有多高,我那时完
全不知(直到现在,也还不知道),但是我曾见过,一次他怔怔站在竹前,忽然一伸手
,抓住了一根一握粗细的竹子,也没有见他怎么运动,那根竹子,竟叫他抓得格格断裂
!
那一次目睹的情形,令我骇然,这才知道我第一次见他,我被他抓住了双臂,奇痛
彻骨,还算是好的,他可以轻而易举,把我的臂骨捏碎!
而且,一个授业很严厉的师父,给少年人的印象不多(老师也一样),大多只是敬
畏,我和师父的关系也是一样,私下给师父取的外号是“铁面人”,从来没有见他笑过
,更奇的,是全家上下,竟然没有一个人知道他的来历。当然,几个主要的长辈,应该
知道,只是不肯说。而且,大家庭之中和我同年龄的孩子不少,他却经过了一年的挑选
,只挑中了我一个 他是在甚么情形之下进行挑选的,我也一无所知。
对于这样一个身怀绝技,又神秘无比的人物,自然更有一种莫名的恐惧,何况他和
祝香香见面的情形,又如此怪异。
我惴惴不安地等他发落,他目光空洞,向著我,可是却又像根本看不见我。过了好
一会,他才十分缓慢地挥了挥手︰“今晚不练了,明天再说!”
一时之间,我不相信自己的耳朵 拜师之初,他就曾十分严厉地告诫,习武练功
,一日不能停!停一日,就有惰性,会停两日三日,再也练不下去!
所以一听得他那样说,我呆了一呆,才道︰“师父,我自己练!”
师父也不置可否,只是又挥了挥手,我看出他不想有人打扰,就退了出来。
当晚我睡得不好,翻来覆去地想,明天怎么问祝香香,她究竟有甚么“特殊的原因
”要见我师父,又何以见了师父会有这样的怪现象。
想好了如何发问,可是第二天祝香香竟然没有上学。好不容易等到了放学,我装著
不经意,向几个女同学问她们可知祝香香的地址,只有一个知道她住在城东一带。
县城虽不是大城市,但也有大街小巷,我在城东乱转,一直到天深黑,也问不出所
以然,只好回去,明明不顺路,却经过昨晚那棵树,绕了几个圈,这才回了家中,蒙头
大睡。
奇事就在那一晚发生 当时,我只把发生的事,当成了一个梦,后来才知道可能
有别的解释。
不知道是甚么时候开始,我感到自己在一种十分朦胧,记忆并不完整的情形下,又
身处在那株树下,心情十分焦急,是一种等待的焦急,双手握著拳,不住地在树干上敲
打。
等的是其么呢?隐隐知道,可是又很模糊,但一等到祝香香出现的时候,一切都再
清楚不过︰等的就是她!我甚至不知道她何以会来,但是我知道她一定会来!
她看到了我,加快了脚步,我向她迎上去,两个人迅速接近。黑暗之中,她的大眼
睛分外明亮,她的气息有点急促,靠近之后,有极短暂的静止。然后,就像果子成熟,
离开了树之后,必然落向地面那样自然,我和她轻轻拥在一起。两个初次和异性有这样
亲密接触的身子,都以同一频率在发颤 由于频率完全一致,所以当时,双方都觉不
出自己或对方的身子在发颤。
我们互相凝望,她精致而娇俏的脸庞,在月色下看来,简直叫人窒息,然后,由于
脸和脸之间的距离变得更近,看出来的情形,就有点朦胧,而我在这时,感到了她的气
息,那是一股只要略沾到一点儿,就令人全身舒畅的幽香,在这样的情形下,寻求幽香
的来源,是再自然不过的事,所以就是唇和唇的相接。
甚么叫腾云驾雾?那时就是!
才一和她柔软的、润湿的双唇相踫,人的其他感觉,便不再存在了。不知道是甚么
样的生物化学昨用,在脑部起了甚么样的运作,只不过是唇和唇的接触,怎么会令得整
个人都飘了起来,连万有引力的定律都不再存在?
她一直偎在我的怀内,我并不感到她抱得我越来越紧,只是感到我和她唇和唇压得
更紧,两个人的气息都急促,感到需要喘息,于是,更奇妙的事发生了,我们都微微张
开了口,本来只是芳香的气息,这时变成了实实在在的感觉,软滑和芳香的组合,渗入
口中,传遍全身,时间停顿,四周围的一切消失,是真实但又是那么不真实,进入了一
个前所未有过,怎么想像也想像不出真正滋味的奇妙境地之中!
初吻!
初吻,是每一个人都会有的经历,但绝少像我那样奇怪。因为当我的一切感觉,渐
渐恢复正常之后,我发觉自己双眼睁得极大,躺在床上,根本不在那株树下,也根本没
有祝香香柔软娇小的身子在我的怀中!
一场梦!可是我坚决摇头,不承认那是梦,因为那种美丽的感觉太真实,不可能是
梦。
正在我自己思想作“梦”和“不是梦”的斗争纠缠时,门推开,师父进来,我想起
错过了练功的时间,一跃而起,师父望了我片刻,声音有点哑︰“我走了!”
他竟没有多说一个字,转身便出了门,我追出去,早已踪影不见!
那是我武术的启蒙师父,他是一个奇人,要写他的故事,可以有许多许多,但这个
故事并不是写他。
天刚亮就到学校,祝香香仍没上学。又在东城转到了天黑,再在树下等,不断用拳
打树,使拳头感到疼痛,以证明不是身在梦境。可是打到天亮,祝香香也没有再出现。
一直到十天之后,我已似乎绝望了,祝香香才又在学校出现。若不是众多同学在,
我一定如饿虎扑羊一样,把她搂在怀中了!
她向老师解释︰十天前和家人有要事北上。据她说,是那晚见了我师父之后,天没
亮就动身搭火车走的。我连问了几次,日子时间没有错,足可证明第二天晚上我在树下
和她亲热,只是一场梦!
那令我沮丧之至,可是过了几天,有一次我们单独相处,忽然之间,我觉得可以化
梦境为真实。但是当我们渐渐接近,她又用手抵住了我的胸口,重复了那两句话,使我
不能再有行动。
她又幽幽叹了一声,陡然之间,俏脸飞红,声音细得几乎听不见︰“我……有一晚
做了一个……像真经历一样的梦,和你……和你……”
她脸红得像火烧,指了指我的唇。
我失声问︰“是你见了我师父之后的第二晚?”
她的头垂得极低,但还是可以听到她发出了“嗯”地一声。
我感到一阵晕眩︰这是甚么现象?两个人,相隔遥远,却又同在一个“梦境”中相
聚亲热。
卫斯理毕竟是卫斯理,连那么普通的初吻,都可以闹得如此迷幻,各位自然也可以
明白,何以在我日后的遭遇中,我不止一次假设人的身体和灵魂的关系。
毫无疑问,树下拥吻的感觉如此真实。是我们的灵魂真曾相聚的一次经历!
哦,对了,祝香香两次用手抵在我胸口,不让我再接近时,所说的是甚么?
她说的是︰“我……有丈夫……指腹为婚的。”
第一次听到这样的话,必然忍不住想大笑,是不是?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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发表于 16-6-2007 02:21 PM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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少年卫斯理 第四章
(四)鬼竹
人的性格天生,但知识和技能,却是靠后天学习和训练得来的。
而人的年龄,和他吸收知识的能力成反比例,就是说︰年纪小,吸收能力大;年纪
大,吸收能力小。所以,人不努力枉少年,少年时期所学到的,吸收到的能力,可能终
生受用。
我在跟我第一个师父学武的时候,只觉得过程极之痛苦,可是日后才知,武术最主
要的是根基扎得好,我就是打好了根基,所以能在武术上有所成就。
说起我的第一个武术师父,神秘之极 后来,我遇到了不知多少神秘人物,包括
了外星人在内,可是,我仍然认为,这个师父,是顶级神秘人物。
上次,曾约略提过他的一些怪事,这个故事,则是以他为主的,只是一些零星的记
述,等到成年之后,阅历多了,想起往事,有点蛛丝马迹,很是可疑,可是始终无法揭
开他的神秘面幕,也算是一件怪事。
师父住在大宅的一个小院落中,那是大宅内十分僻静的一处所在。
在拥挤的都市内住惯了的人,很难想像一所大宅可以大到甚么程度。像我儿时所住
的大宅,有不少角落,全是儿童探险的目标,要一步一惊心去察看,也不知会有甚么怪
人怪物忽然冒出来。
若不是那一次,一个堂叔从湖南回来,我根本不知道那院落住著人。
上次我说过,师父喜欢竹,那个堂叔,多半是师父的好朋友,出外旅行回来,竟然
带了十多盆盆栽的竹子,而且那是很大的盆子,有的根本种在水缸里,真难想像,千里
迢迢,是如何运回来的。
几十个挑夫,大声哼唷著,把那十几盆各种各样的竹子挑进了门,我和几个年龄差
不多的堂兄弟姐妹就拥过去看热闹。
十几盆竹子的品种都不同,有的竟是四方竹,有的漆黑,有的翠绿,有的有著闪亮
的金黄色条纹,有的一节一节鼓出来,有的生满了椭圆形的斑点(这一种,我认得,它
叫“湘妃竹”,斑点是一双多情女子的泪痕)。
其中最特别的一株,竟是白色的,那种白色,恰如剖开的笋,了无生气。这种竹的
形状也很特别,呈扁圆形,很粗,直径怕足有一“虎口”(伸直食指和拇指之间的距离
,约十五公分),高也只有四虎口,看来是从一株粗大的竹干截下来的一节,若不是有
两根小枝,打横伸出,又有几片竹叶的话,就只当它是一个扁圆竹筒,不知道它是活的
竹子。
这样奇怪的竹子,栽种在一个白色的瓷盆中,算是最小件的。
我一见这盆竹子,就感到十分怪异,那自然只是一种直觉,说不出甚么道理。堂叔
拍著我的肩︰“来,捧起它,跟我来?”
我也不知道他要我去干甚么,这盆竹子也相当重,我双手捧起,重得连脸都一下子
涨红了,其他孩子看到这种情形,唯恐这宗苦差会落在他们身上,一哄而散。
我吃力地捧著这盆竹子,跟在堂叔的后面走,只觉得越来越重,而且,过了一进又
一进房舍,走了一个又一个院落,似乎永远到不了目的地,好不容易到了那院落,堂叔
迳自推门,我才看到了有一个人,又高又瘦,站在一丛竹子之前,明知有人来了,也不
转身。
我已累得汗出如浆,气喘如牛,放下了那盆竹子,堂叔和那人开始的几句寒暄,我
根本无法听得见。
等到我定过神来时,师父(那人自然就是我后来的师父)和堂叔,已经来到了那盆
竹子之前,我努力挺胸凸肚,好让他们注意那竹子是我用尽了吃奶的气力搬来的,当时
甚至还不到少年的年龄,只好算是大儿童,当然觉得自己的伟举非同小可,希望受到大
人的夸奖。
可是两个大人都根本不理我,只是盯著那竹子看。我这才看清师父的脸色极苍白,
可是双眼有神,有一种异样的光彩。他看了不一会,伸足尖一挑,竟将那盆我用尽了气
力捧来的竹子,当作是纸扎的一样,轻轻易易挑了起来,双手接住,神情激动之极,声
音又哑又发颤︰“这可不得了,你可知道这是……甚么竹子?”
堂叔神情高兴︰“还怕你不识货呢!排教中的一个长老告诉我,这竹子百年难逢,
叫鬼竹!”
(我当时完全不懂甚么是“排教的长老”,那是另外许多怪异故事的题材。各位如
果也不懂,别心急,日后有机会会介绍。)
师父的声音仍然发颤︰“是啊!那是鬼竹!”
他伸手在竹筒也似的竹子表面上,轻轻抚摸著,像是在自言自语︰“一直只是听传
说,想不到真有这样的宝物!”
堂叔恭维师父︰“阁下真是博学多才,人家告诉我这竹子的神奇处,我还不相信哩
!”
他说著,眼望著师父,有点挑战的意味,像是想考考师父,是不是知道这竹子的神
奇处是甚么。
师父深深地吸了一口气,说得十分缓慢,他那一番话,我记得十分清楚,所以才有
几年之后,我和一个同学作弄师父的那宗恶作剧发生。
师父说道︰“这竹子秉大地灵气而生,能通鬼域,灵气所钟,又能直通人心 ”
他说到这里,先指了指自己的心口,犹豫了一下,又指了指自己的额头,继续道︰
“能和人心意相通,若是对著它,不断思念一个人,这个人的面貌形容,就会往竹身上
现出来,维妙维肖。”
堂叔笑︰“正是,所以我千方百计找了来,正好为阁下解愁!”
当时,我并不明白这两句话的意思,后来想起,才知道堂叔和师父必然交情很深,
知道师父的心事,一直在思念著一个人,所以才千方百计弄了这株奇妙的“鬼竹”来,
好使他所思念的人,在竹身上现出来。
我凭著记性,把大人的话记了下来,其实是莫名所以,也无法求解释。
当年冬季,我就拜了师 此后,每次看到师父,都见他在竹前沉思,最多是在那
盆鬼竹之前。我也很留意,竹身一直是哑白色,别说没有甚么人像出现,连头发也不见
一条。
又过了几年,我已完成了小学课程,自觉已经很成熟,而且在同学之中,向以常识
丰富,能说会道而出名。一次,许多同学聚在一起,又要我说故事,我就说了这个鬼竹
的故事。
谁知道所有的人听了,都嘻哈绝倒。他们取笑我的原因是︰“哪有这种事?太不科
学了!”
我十分恼怒︰“当时我听得他们这样说的!”
好多人问我︰“竹子上出现了甚么人没有?”
我也不禁气馁︰“没有。”
各人又笑,只有一个同学,现出十分顽皮的神情,走过来,在我耳际,悄声说了一
句︰“带我去,我去画一个人像在竹子上!”
我先是一怔,但接著,只觉得这个主意,简直是妙到了极点!
这个同学姓吴,叫甚么名字,已经没有意义,只是一个名字。他自号“道子再世”
,又有一颗印章,别的是“丹青妙手天下独步” 他本来拟好的印文是“丹青妙手天
下第一”,后来老师看了,提议他改“第一”为“独步”,他接受了。
这位吴同学是天生的绘画艺术家,天才横溢,年甫五岁,作品已是远近驰名,画甚
么像甚么,尤其擅长人像画,不论是工笔细绘,还是只是几笔的白描,无不活灵活现,
如见其人,除了绘画之外,诸如书法、篆刻,无所不精,确然是一个奇材,是所有同学
之中,最可以肯定,他日必然大有所成,一定是一个名震国际的艺术大师。老师曾不上
一次,引杜甫的话,对我们说︰“你们现在年纪轻,将来都会各有发展,像吴同学,一
定是大艺术家,将来你们回想少年时的生活,便会兴叹︰同学少年多不贱,五陵裘马自
轻肥。”
可是,世事岂是可以预料的,这位天才,后来迭遭横逆,人世间所有的不幸,一件
接一件,降临在他的身上,竟一直不停地在噩运中打转,到后来,下落不明,生死难卜
,是所有同学中遭遇最凄惨的一位,真不知道命运是怎么安排的!
他的不幸遭遇,就算是写十分之一出来,也是一个凄惨之极的故事,不会受人欢迎
,不提也罢。由于“鬼竹”这件事,不可避免地想起了他,多花了一些笔墨,也算是对
他的怀念。
却说他神神秘秘,叫我“附耳上来”,向我献策,由他在竹身上去画一个人像,捉
弄师父,这个主意,对顽皮的少年人来说,当真是新奇刺激,有趣好玩,兼而有之,自
然立时叫好,举脚赞成。
于是,我们详细讨论了细节问题,首先肯定,师父一直在痴痴地思念的,一定是一
位女性,于是决定了在竹上画一个美人首。
时间也定下了,我每日午夜去学武,大多数是我到了才叫醒师父,所以定在晚上十
一时过后。吴同学拍心口︰“半小时就够了,保证画出来的美人,沉鱼落雁,闭月羞花
,不然,我怎能称丹青妙手!”
一切计划妥当,想起平日不苟言笑,面罩寒霜,不住长嗟短叹,伤心人别有怀抱(
那堂叔说的)的师父,忽然见到竹子上出现了一个美人的情形,我不知道到时是不是忍
得住狂笑。
决定行事的那晚,放学之后吴同学就跟我回家,他拿著一叠纸,随意画著大宅中的
一切,几个长辈无意中看到,都啧啧称奇。
晚饭后我们天南地北聊了一会,各抒抱负,我最记得他表示遗憾︰“所有同学将来
会做甚么,都是未知数,只有我,肯定了是画家,再也没有变化,真乏味!”
我在他的头上拍了一下︰“你是天才!注定了你要当画家,有甚么不好!”
当时,自然想不到,发生在他身上的变化,比谁都多!
临出发前,我毕竟有点害怕,偷了小半瓶酒来,和他一人一口喝完,壮壮胆子,然
后,就偷进了师父住的那个院落。
当晚月色很好,大宅各处,都是各种秋虫所发出的唧唧、啾啾的声响,更令环境清
冷。一进院子,就看到了那盆竹子。
竹子在月光之下,看来更是惨白,它是圆形的,所以竹身有两个并非凸起太多的平
面。
我们小心翼翼,来到了竹子之前,吴同学先伸手在面对我们的平面上,抚摸了一下
,低声道︰“肥皂水!”
生长中的竹子,表面滑,不容易上色,如果先用肥皂水抹一遍,就容易落墨。肥皂
水是早带来的,我用丝瓜精,醮了肥皂水,才要去抹,忽然看到吴同学打量著这株奇特
的竹子,已转到另一面。只见他双眼怒突,眼珠子像是要跌出来,盯著竹子,张大了口
,喉间“格格”有声,神情如见鬼魅!
当时,我还没有想到事情会那样令人震骇,我只是看出,他想大声叫,只是还没有
叫出来而已!而如果给他大声一叫,必然叫醒师父,那可是大祸临头了!
所以,我一个箭步,掠向前去,以最快的动作,一伸手,已捂住了他的口,不许地
出声。我的手才一捂上去,他竟然张口咬住了我的掌缘,极痛,几乎令我也忍不住要大
叫起来。我也确然张大了口,可是也就在这时,我看到了眼前的情景,那令得我再也发
不出声音来!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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楼主 |
发表于 16-6-2007 02:21 PM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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月光之下,看得分明,在竹子的另一边,那惨白色的竹身平面上,有一个绝色美人
的头像,几乎和真人一样大,那不仅是人像,简直似是活的,像是电影镜头。那是一个
年轻女人,神情略带愁苦,可是又有著一丝令人心醉的微笑,眉梢眼角的那种美意,即
使是少年人,看了也心醉。眼波流转,朱唇微敞,似欲言语。她究竟有没有发出声音来
,我们都无法知道,因为脑中轰然作响,如同天崩地裂!
我们想在竹上画一个女人捉弄师父,可是竹子真是“鬼竹”,真的有那种神奇的作
用,会现出人像来,而且是活的人像!
我们盯著竹上的美女,不知多久,恰好在有一朵云遮蔽了月光时,竹上的人像,竟
也淡去,等到月光再现,竹上已甚么都没有了!
我拉著吴同学,向外就奔,奔到了一睹墙前,方大口喘气。吴同学面色煞白,十分
认真︰“我画不出来,我再也画不出来!”
我同意他的话,出现在竹子上的人像,根本是活的,怎么也画不出来!
吴同学忽然握住了我的手臂︰“那美人必然就是你师父日思夜想的人了,你……看
她像谁?”
画家对人像的观察,细致深入,自然有异于常人,我摇了摇头,反问︰“像谁?”
吴同学十分认真地回答︰“像我们班的女同学,祝香香,像她!”
我和祝香香,有异于普通同学,听了之后,心中一动,确然有几分像,只是祝香香
素淡,竹上的美女,却十分凄艳。
吴同学忽然又害怕了起来︰“我们得窥天机,可不要对任何人提起……”
当下击掌为誓,共守秘密,我连对师父也没有说。直到后来,祝香香要我带她去见
师父,两人一照面,行为便如此奇特,师父接著,也不知所踪,我才联想到,祝香香、
竹子上的那美女,和师父三人之间,是不是存在著一个动人的故事呢?
当然,我问过祝香香,经过情形,叫人失望、生气,那是另一段少年时的经历,她
有一句话,竟然说中了我的一生。
还有,师父飘然离去,甚么也没有带,只携走了那一盆“鬼竹” 至于他是不是
也见过竹身上的美人,那就不得而知了。等我年岁又增长了些时,我倒宁愿他没有见过
,可以肯定,见了之后,他会更增相思之苦!
因为,竹上的那个美女,太值得相思了。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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