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果失恋也是某种斋戒

卓欣仪

0．
只要轻轻地碰我一下，我就会碎掉。
一片、两片、三片……
在你眼前浮现千万个碎片。

1．
他的一言一语如同类似爆炸物的东西，不断地在袭击我的脑袋。我的脑细胞在缩小与变大之间，一颗一颗脱离身体……空气也在狠狠地抽打着我的眼睛呵。

“我已经很累很累了……”
“我根本不值得你为我付出……”
“我这一世人还没有做过任何对的事情……”
“像我这样的人，你交上了，就是倒霉……”

四周的温度迅速降低。
空气，还在继续狠狠地抽打着我的双眼。

2．
烈日当空。
居住在大马这个热带国家的我，也入乡随俗学着老外晒太阳。从海边散布回来之后，我带着一瓶青岛、一包香烟及奥修的《禅》来到游泳池旁。阳光在此时非常自动自发地调低光线，仿佛洞悉我心底那座城堡才刚经历过一段寒风刺骨。
泳池的右侧，有两个外国人在躺着晒太阳。由于他们的脸部朝下，所以看不清楚他们的长相。
泳池的左侧，坐着两个老外。坐在比较前面的那个身材高大，头发披肩，皮肤红通通的。我瞥见桌上的几个空啤酒罐，呆望了半句钟，才想起他红通通的皮肤也许不是被晒红的。坐在后端的是名祖父级的老先生，跟我一样带着一本书。打从我踏入游泳池范围内，他就一直注视着我。
我选了在他们之间的那张躺椅。把躺椅移动至遮阳伞下，找了个舒服的姿势坐下后，第一件事情就是点燃一根香烟。这是我惯有的习惯。几乎没有人知道我喜欢在抽烟的时候悄悄地观察身旁的一动一静。
“你看起来很伤心的模样。”那个坐在后端的老先生问我。典型的英国腔，我猜想他是英国人。英国“盛产”绅士，我想他是基于“不小心”看到我红肿的双眼，所以忍不住开口问我的。绅士呵，对女人总是特别照顾。尤其是像我这么样的东方女子独自一人出现在这岛上，很难不引起人家的注意。
我没有答腔，微笑不语是我当时所能给予的最佳回应。你总不能对一个正在伤心难过的悲怜女人诸多要求吧。
“你来自哪里呵？”老先生见我不答腔又继续问。在这个时候，我只有以一副挫败的表情望着他，再挤出一丝笑容。
“大马。”我吐出这个答案后，在那一瞬间仿佛看到他脸上闪过窃喜的表情。“老先生，你呢？”
“英国。我还以为你听不懂英文呢，还在懊恼着该如何跟你沟通。”老先生此刻就像是个幼稚园的小童遇到难题，好不容易解开后夸张地笑着。
然后他开始告诉我英国的天气有多么地冷、曼谷国际机场的飞机时常误点、这是他第一次来普吉岛、他已经三十六个小时没睡了、他喜欢喝酒……还有，他不能抽烟是因为有气喘病。
我跟他说，我是一名记者。渺小得毫不起眼的小记者。除了孤寂，我什么都没有。我的影子就是我的朋友。
而在此刻――
阳光愈来愈猛烈……
我站起来，跃入泳池。
老先生的喋喋不休、无数个“他”的脸庞，遍布池底的每个角落……


3．
二零零六年初。
久未写作投稿的我，开始变得积极起来。让身旁朋友都觉得诧异的是，我竟然开始学写诗。大家都知道，我一点文学底子都没有，突然间要从头开始学习某种对我来说有点“高深莫测”的事情，简直就是要我像个婴儿般从头开始牙牙学语。
这一切的开端，全都因为他。
我并不愿意承认，我会去学写诗是因为某个人的缘故。但是我无法否认，倘若少了他的鼓励，我甚至连再次提笔写作的勇气都没有。是呵，我现在可能什么都不是。甚至也不会是一名记者。
那时候，我欲逃离家的念头愈发强烈，强烈得让身旁的每个人都透不过气来。我晓得自己本来就不属于那个家。
我属于这个世界，这个世界的每个角落。
我不知道从我身上散发出来的类似一种防卫的冰寒是不是与生俱来的，可大家都知道我身上的寒冷因为他而瓦解了。
自此开始，诗句遍布我生活中所会路过的每个角落。我以一种小学生的心情来面对这个局面，学习把一个句子转变为具有诗意的诗，再看、再写……我写出了生平中的第一首诗。
他说：“虽然写得不算好，但你在全然不懂诗的情况下，也能摸索出一首诗，算是不错了。”
呵，我何尝不是在一种全然不懂他的情况下，拼凑出一片片为他盛开的情感。
然后我觉悟，在他的生命当中，也许我永远都只能扮演一个旁观者的角色。

4．
我在极短的时间内喝掉了几瓶黑狗啤。体内有一股热气徐徐上升，这像极了思念膨胀的感觉。因为思念过度，所以开始有股不能自己的情绪在体内作祟。
忽然间我想起了霍柏（Edward Hopper）的那幅“夜猫子”（Nighthawk）。我并没有真正地看过这幅画。是他告诉我这幅画的。我在网上曾经看过他公开此幅画作予大家欣赏，只是我并不真正地喜欢它。我想起这幅画，只因我又想起了他。
而此刻，我坐在这家老旧的酒吧，细细打量只有小猫两三只的吧台。外头黑暗的街道与明亮的酒吧形成了强烈的对比，然而它们却有着同样的空洞。犹如我带着一颗空洞的心坐在这里喝酒。
我想起我们第一次见面的情景。喝茶后我们喝咖啡，喝咖啡后我们喝冻开水。桌上摆满了杯子和盘子，厢房里充斥着我们的笑声及欢乐。
我想起他纤细得像女人的双手。想起他的眼睛、他的嘴巴、他的头发……
想起他的整个人。
然后我想起了那一年的初秋。他说他想和我开家江鱼仔酒廊，只售卖啤酒和加上各种酱料的江鱼仔，然后告诉我想同我一起生活的想法。
只可惜，我现在才觉悟这一切只是说说而已。
每回想到这里，致命的空虚就会一步一步地走向我，将我困于其中。
你看，无底深渊在向我招手呐。

5．
那个算命的印度佬所说的话，连同友人的话语，在我的脑海萦绕不去。我根本不想承认，那个看似才华横溢的优越男人，真如他们所说的那样骨子里塞满了随时随地都会满溢出来的叛逆。

“你应该放弃这个男人，他不仅不适合你，而是根本不适合任何女人。”
“你想一辈子都这样下去么？”
“相信我，他一直在欺骗你。”
“傻婆，你真的想这样守候一个人么？”

我这才知道，我能守候的只有我的影子……


6．
临走前，我背着不是很重的行李，特地绕到泳池去，想跟那位老先生道别。
“老先生，等下我就要回马来西亚了。”我看见他赤裸着上身，眯着眼睛在看书。
“你要回去了呵？”他喝了一口咖啡，继续说：“小女孩，不要太悲伤，这世上能让我们开心的事情真的太多了。”
“我是带着悲伤来到这个世界的呵，这是与生俱来的一种力量。”我偷偷地瞄了他手上的那本书一眼，是本英文小说。我无法从书名揣测出故事的内容，只是，英文小说却又让我想起了“他”。
“他”爱看英文小说呵。
想着想着，我的眼角留下了一滴眼泪。
“我们要顾虑的问题固然很多很多，不过你可以选择不去在意的。”老先生托了托他的老花眼镜，语重心长地对我这么说。
“嗯。”我并没有跟他道别说再见，转身就离开了。
一个人和一个人的相遇，除了可以算是上天冥冥中的安排外，其实我们谁和谁都没有分开过。若要说分开，那是两个人的心都不再有共鸣感后，才会产生的一种感觉。
而在很久很久以前开始，我就知道我的心不曾离开过那个名字。虽然我们各自住在不同的地方，呼吸着不同的空气，活在两个截然不同的人生里，可我总是离开不了那个像黑暗中的曙光般的名字。
于是我开始相信，宿命论是存在的。


7．
而后我没有碎掉。
即使再有什么巨大的打击，我却仍然完好无缺地站在这里。我就好象他所说的是一棵踩不死的小草，这边厢踩下去，那边厢又立即抬头挺胸示众了。
想起在普吉岛那短短的四天三夜，犹如梦魇般缠绕着我不放，而在瞬间，莫名的力量马上就助我解脱了。
人类的情感，是否真的脆弱得不象话？我还在探讨这个问题。与此同时，我已经悄悄地决定要把那段回忆放在心底最深的那个角落，不刻意去忘记，却也不会刻意去想起什么。
像惩罚自己似的，除了工作所需，我开始不说话，也不再倚赖些什么物质来麻醉自己。我并没有放弃我的生活，只是在实行一种类似禁欲的生活，有时会不吃不喝不上网不阅读不发呆不说话，企图把灵魂彻底地冲洗干净。
当我终于能够面对一切时，偶尔，我会与他通电话，聊一些无关痛痒的话题，天南地北的好象从来没发生过什么一样。
然而在迈入不见面以后的第三个月，回忆还是会在夜阑人静时，狠狠地敲打我的头一下。

8．
如果失恋也是某种斋戒，此刻，我想我的功德已经圆满了。

多麗絲

我不晓得我来得是不是时候。
至少我在看了你的文章之后，我心里是在哀悼着某些东西。
哀悼着什么我也说不上来。
然而有一丝的悲伤，有一抹的难过是迅速在我心底扩张的。
悲伤什么？难过什么？
我不知道。

女人的爱，太脆弱了...
我没说自私的都是男人，但是他们毕竟比我们坚强。

卓欣仪

我从来没有用那么长的时间来完成一篇文章过，然而这篇文章却是我在前个月从普吉岛回来之后就开始写，一直写到今天下午才完成的。

和你一样，我在写着这篇文章的时候，也正在哀悼着一些某种莫名的情绪。

朋友，你永远来得是时候。

多麗絲

心情需要沉淀，所以写的东西像随着静止的水的微生物，慢慢的往下坠落。
2004年，我的剧本带上舞台的时候，很多人很自然的问我：“这剧本你写了多久？”
我说：“2年”。
不是进度的问题，而是很多细腻，必须要利用很长的时间才能汇集。

我不知道应该说什么，但是我知道我可以来这里看你...

卓欣仪

好久没和你见面了。

最近我一直都在写散文。有太多的情绪需要被释放，所以唯有一直写。

很累。

多麗絲

原帖由 卓欣仪 于 14-3-2007 11:20 AM 发表
好久没和你见面了。
最近我一直都在写散文。有太多的情绪需要被释放，所以唯有一直写。
很累。

我也在一直写一直写...   

卓欣仪

那么我们一起努力地写吧。

dannyloong

我很久没有写了。。。
但。。。
决定回来继续写。。。 。。。
加油！

多麗絲

原帖由 卓欣仪 于 14-3-2007 04:59 PM 发表
那么我们一起努力地写吧。

如果写可以是一种宣泄，那写出来的文章一定释放着力量。
如果写可以是一种抱怨，那写出来的文章一定帮我解放了。
只不过，写归写，掏出了感觉之后，马上又装满的悲伤。
这种侵蚀生命的摧残，让人在旦夕之间，突然老了很多...

卓欣仪

我必须承认我悲观，因为我的生命被悲伤笼罩着。

虽然在生活中有时会遇到许多不情愿，可是仍然要去面对，去尝试解开。

而唯有写，才能将我释放，让新的悲伤注入体内。

多麗絲

原帖由 卓欣仪 于 16-3-2007 03:15 PM 发表
我必须承认我悲观，因为我的生命被悲伤笼罩着。
虽然在生活中有时会遇到许多不情愿，可是仍然要去面对，去尝试解开。
而唯有写，才能将我释放，让新的悲伤注入体内。

朋友，我何尝不是悲观。
可惜的是我没你的坚强。
那满的杯子，倒掉了杯中的，倒入新的，还是一样涩。

卓欣仪

你有没有看偶像剧的习惯？看多了你就会觉得人生比较有希望了。
虽然偶像剧很假，可是能暂时带给我希望就是了。

较早前在看“恶男宅急电”，里头有个人在遇到任何事情时总会说：“人生嘛，难免会有....”

现在也成了我的口头禅。

多麗絲

原帖由 卓欣仪 于 17-3-2007 12:34 PM 发表
你有没有看偶像剧的习惯？看多了你就会觉得人生比较有希望了。
虽然偶像剧很假，可是能暂时带给我希望就是了。

较早前在看“恶男宅急电”，里头有个人在遇到任何事情时总会说：“人生嘛，难免会有....”

...

或许你说得没错。
偶像剧之所以风靡万千人，小至少艾，大致欧巴桑，她们都有追看偶像剧的情操。
或许就像你说的：“觉得人生比较有希望”。
每个人心里都有一块等待着被填满的空缺，或许就是因为有梦，所以他们快乐。
哪怕那快乐只是片刻，或者只有短暂编织希望。

朋友啊，我也有一个希望的空间。
我，钻进文字堆里，寻找希望的泉源。

为什么我不看偶像剧？
告诉你我的死穴：“连续剧，太长了！”

卓欣仪

连续剧对我而言也是太长了，可我每次都是买了DVD，没天没夜地一次过看完的。

所以追看连续剧这回事不会发生在我身上。

多麗絲

原帖由 卓欣仪 于 18-3-2007 10:48 AM 发表
连续剧对我而言也是太长了，可我每次都是买了DVD，没天没夜地一次过看完的。

所以追看连续剧这回事不会发生在我身上。

那个“没天没夜地...”我好像花在写多西比较多。
所以我的楼子才会堆满这么废话...

卓欣仪

难怪你越写越像大师，我因为懒惰，是偶有佳作而已。

多麗絲

原帖由 卓欣仪 于 18-3-2007 04:04 PM 发表
难怪你越写越像大师，我因为懒惰，是偶有佳作而已。

别笑我了。
那些陈腔烂调，你肯花时间去读，我都感激不尽了...
你还能偶有佳作，我的都不能登大雅之堂...

层次不一样...

卓欣仪

我怎么笑你了？是说真心话。

最近越来越有心无力了呐我。连写新闻也一样。

不是层次不一样，而是我们写的东西不一样。之前我们好像讨论过这个问题的，哈哈。

多麗絲

原帖由 卓欣仪 于 18-3-2007 05:49 PM 发表
我怎么笑你了？是说真心话。
最近越来越有心无力了呐我。连写新闻也一样。
不是层次不一样，而是我们写的东西不一样。之前我们好像讨论过这个问题的，哈哈。

说的没错，写的东西不一样。
路向不同，不能一概而论呵...

写，也写到筋疲力竭...

wei1986

其实你以前写的东西,都没有感动我过.

但是这一次,我感动了..


谢谢你..朋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