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说：亲情] 暗香

手語

她从小就是一个鼻子很灵敏的人，至少跟身边的人比起来，是要厉害一点的。不管妈妈把樟脑放在柜子多深的地方，当别人都感觉不到的时候她仍会抱怨一屋子都是那种难闻的味道；跟朋友一起出去吃东西的时候，只要肉馅里面混了一丁点她不喜欢的姜末，她都会厌恶地将碗里的包子、馄饨、饺子或是其他什么包馅的食品弃之不顾，弄得旁边的人都莫名其妙——对那些朋友来说，一定要到姜丝、姜片这个级别才谈得上有所谓生姜的气味。她很满意自己的嗅觉，后来读到楚留香的故事，非常同情这个帅小伙的鼻子。

她觉得昨天是她碰到过最倒霉的星期天。约了才刚刚牵手没两天的他晚上一起看电影，可是才一碰头她就闻到他身上与平常不同，多了一层浓浓的古龙水的味道，细心的她再仔细分辨，终于逮到烟草和酒精留下的隐隐约约的痕迹。

他显出老实的样子：“是…我早上抽了烟也喝了酒，以为，隔了一整天，又喷了这个，你也许就察觉不出来了…”

可是，考虑到之前他口口声声地答应过她以后绝对烟酒不沾，那么他的行为，已经算是很严重的不老实了。她很生气，决定不再听他的解释，她从他手里拿过那两张通宵场的电影票，撕掉一张，自己拿着另外一张入场去了。

电影很沉闷，如同她的心情。忍不住把手伸到包里去摸索手机，看看有没有他发来的消息也好。但是在她的包里，她什么也没有摸索到，除了一道不知道什么时候划开的口子。算啦，就当是自己摆架子不睬他也好，她想。

今天上班打开电脑，她就急着看信箱，果然有来自他的信件。忽然她又闻到淡淡的烟草味道，马上站起身来，用很大的声音喊道：“谁又违反规定在办公区吸烟啦？”

没有人应声，但隔开好几排格子的地方有一个亮点在她的话声里偷偷地熄灭了。她在公司里也只能算个新人，但只要觉得自己有道理，她是从来不怕站出来跟别人针锋相对的。

坐下来后，犹有余怒的她顺手就把他的mail删了。忽然她发现在他的mail后面还跟着有一封不认识署名的mail，对于这种邮件，她也是有原则的，那就是看也不要看，删！

选中那封邮件，然后去按delete键，大概是不小心吧，她竟然打开了那封信。

“你好啊，很陌生吧，看到我的信。不知道他有没有跟你说到过我，我可是他从小就在一起玩的朋友啊。

昨晚他找我聊了很久，呵呵，你都没有听他的电话，让他写信给你，也不知道这个呆瓜写了没写。”

你算什么角色，说他是呆瓜？她在心里愤愤不平了一下。

“你看着现在的他还像个老实孩子的样子吧，其实他可真算是不让爸爸妈妈省心的那种啊！妈妈让他做这个做那个，他就没一句听的，不知道惹妈妈生了多少气。

他刚刚学会开车那段时间，威风得不得了，没事就喜欢跟老爸借车带家人朋友出去兜风，妈妈看到他喜欢一边开车一边接听电话，就说了他几次，不过他是不肯听的。”

嗯，他怎么没跟我说过会开车哪，她想。

“后来的事情说起来有一点沉重，一次他开车带妈妈去买东西回家的路上出了车祸——正在听电话的他来不及处理意料之外的突发情况，车子一头撞到了路边的树上，坐在副驾驶位的妈妈伤得很严重。

妈妈在完全昏迷前，吐出的几个字是希望他以后能找到一个待他好并且可以管住他那些坏习惯的女朋友。只要他听话就好，那个人，不是妈妈也没关系。”

她忽然想起他是说过他有一个秘密，暂时不想告诉自己的。

“这个老实孩子很有意思的，当知道妈妈在病床上可能永远都醒不过来的时候，他哭着在妈妈面前保证，他以后一定会学会听话，但最能让他服帖的，永远都只是妈妈。

他傻乎乎地履行着他对妈妈的保证，他跟以前那个女孩子交往时，就故意做过违背自己对那个女孩子的承诺的事情，呵呵，他只觉得那么做是为了妈妈，只有妈妈才能让他最听话，别人都要差一点点才可以，傻得可爱吧。有时候他甚至会去做一些他本来都不做的事情，比如昨天…….”

她急急忙忙地去回收站里找他刚刚的那封信，却发现里面空空如也。难道是自己刚刚彻底清除了，她埋怨着自己。忽然电脑又响起了一声熟悉的短音，“You have got a new mail”的对话框自动弹出，他的信又来了！

这一次她小心地打开，看到的第一句话是：“估计你很生气，弄不好会看到我的信就删，于是再发这一封。”

哼，还真是不算老实哪！

“其实，有一件事情我很想告诉你的，是关于我妈妈的，有点长，也不是一个令人高兴的故事，但我希望你可以听听。

小的时候我很内向的，都没什么朋友，真要说找一个从小就在一起玩的朋友，那就该算是妈妈啦……”

她猛得感觉自己闻到了一股康乃馨的芬芳，尽管那花，本来是没什么味道的。莫非，昨天，是自己忽略了很久的母亲节？她灵敏的鼻子，忽然一酸。

[ Last edited by fujii_Itsuki on 18-4-2005 at 12:23 PM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