幻想島-空房禁地

kimfei

海風颼颼似在日落洞大道沿岸盤旋，夜裡的烏雲在城市光害的映照下呈現黯淡灰白。風不息，雲不休，海上波浪不驚，但有菱有角的閃縮著。

十一點後人潮漸散，諾大的特易購賣場風打不動，卻似史前的碩大方形巨石佇立在島上屹立不搖。風，只捲起週遭的發票收據及塑膠袋，環繞著。風，被人去樓空的停車場姿意切割，嗡嗡回響，保安人員打盹，身旁收音機微弱的歌聲彷彿遠古發出的求救。

這斯蒼涼，天一亮就會煙消雲散，這點，剛驅車而過的麒倫很清楚。深夜的蒼茫是他心靈孤寂的開始，但到底是夜晚的蒼涼驅趕了人群，還是趕明兒人群驅趕了蒼涼，麒倫始終說不上來。

今晚他選擇了在賣場旁的高級公寓“獨處”，在14樓A的某單位，躲在黑暗的角落。

風，吹進了該單位落地玻璃門縫，撕裂出鬼哭神號，屋裡空無一物，這正是麒倫想要的。他來此的目的並不是貪求打坐修身養性或在繁忙都市中尋找心靈洗滌。

他，只是想躲在黑暗中，躲在一絲蒼涼之中，希望能滋生他心中邪惡的“獸”，也因為如此他選擇了公寓的第13樓。

自從，3年前與相戀七載的女友決裂之後，麒倫在極度痛苦與恨意之下養成了這種在別人的空房子獨處的習慣。

作為房屋仲介之便，他就是有這種侵佔別人空間的能力。檳城有大約60多萬間房產，但是這60多萬間房產也並不是60多萬人所擁有，而是大概減半的30萬人，所以這30萬人之中，很多人手中同時有好幾家屋業，有些租給人，有些寧願空置著。

這3年來他在很多空房子“獨處”，成為這些房子的黑暗房客。一開始他去的是一家人稱鬼屋的獨立式洋房，為的是想讓鬼把他給毀了。當時女友翟玲剛與他攤牌。

女人變心不一定為金，翟玲厭倦了與麒倫生活，她在一個男同事的身上找到了被追求的感覺，那種雙方言談眼神欲迎還拒的曖昧，讓她心癢難熬。

翟玲時常把那男同事帶回家裡，一間麒倫買來同居的公寓。每當麒倫下班可看到翟玲與男同事在客廳談著毫無內容的公事，更看到空氣中的曖昧，心中直罵“狗男女！”

在群居動物的自然法則來說，無論實際的空間領域或屬於自己的母性伴侶都被那男同事漸漸侵佔，但又不得不跟這濺男打招呼，文明人的虛偽理性，讓麒倫痛苦煎熬。

為了挽救，麒倫曾經提出求婚這個感情的最後一根稻草，但翟玲要他能拿得出10萬現金再說。

“我若明天就拿得出10萬塊，妳是否馬上嫁給我。”這句話終於逼得翟玲說分手，已經無可再推搪。不愛就不愛，千金難買，何況10萬。

分手當晚，麒倫就驅車到丹絨武牙的鬼屋，站在牆角喊著鬼招著魂，或者學浮士德一樣把靈魂賣給鬼，讓他去毀滅所痛恨的一切，那夜他一無所獲，隔天他又回到了文明理性的包裝，乖乖上班。

說也奇怪，自有了第一次，他開始坐不住，不斷在深夜跑到各客戶寄賣的房子“獨處”。他時而招喚魔鬼讓他能喪心病狂，時而想像著模仿情殺案將翟玲殺了放在空房子的冰箱中，或是偷拍她跟男同事的性交影片勒索等等的報復行為，雖然翟玲始終沒跟那男同事走在一起。

有時候麒倫甚至在空房子想著與翟玲歡好的片段一邊自慰，然後跌坐在陽台啜泣。就這樣，幾乎每一個夜晚，被文明理性包裹著的麒倫在他的空房禁地渲洩著他的邪惡，鼓蕩著他的獸性。

或許有一天空房再也不是禁地，那麼他心中的“獸”就會破繭而出，一個在報章被我們唾罵的喪心病狂可能就會誕生。

但是一個幫你買賣房子的人，他會做出甚麼事，沒有人會知道，就像炒粿條的老姨半夜在做甚麼也沒人說得清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