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陈全兴
我赶到时已是接近午夜,槟岛周末的道路出奇的拥挤,从东北区医学讲座会半途离席,到西南区一路走走停停,心里越是着急,路就越走得不顺,这恼人的交通!
屋子前后都是车辆,内外都挤满了人,驾的小车挤也挤不进去,诺丽花截停了我,我只得把车匙交了给她,提着急救箱挤进人群。
噢,不,围观的人群不是等着我来急救,生命如此脆弱,转瞬即逝,怎能等待迟到的医生来救急?早就该呼叫救伤车把病人紧急送院了。
我是来确定死亡,签署死亡证明。
瞳孔固定及放大
看不到自然呼吸
听不到心跳
量不到血压
没有心跳
这天使般的女人终於走了……
坐满一室的男女老幼出奇的安静,只有轻声的哭泣与一张张忧伤的脸,大家都在祷告经文,我快笔写下确定死亡原因的报告,交给诺丽花: “通知警方了吗?把这报告交给警察吧!看来我是应该离开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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诺丽花接过报告:“陈医生,谢谢你,孩子们都赶回来了,我应该付多少医疗费?”
“我今天什么都没做到,不需要付费了,你去忙吧!”
一路握手一路听着谢谢一路点头一路快步走开。
是不无感慨的!
这短短一周的临终时期,我无数次造访这个伟大的女人,虽说什么都没有做到或者什么都做不到,还是心有戚戚的。这起缘于在菜市场卖菜的女儿诺丽花。这市井小贩勤劳热诚而且交游广阔,我们夫妇虽非常客,也被找上了。
几个夜晚看完诊后,在小小的亭园里聆听诺丽花及其他子女讲述这位退休护士长的人生旅程,她如何在孤儿院里循循善诱一众养子养女,把他们教导成人,个个学业有成。可惜自己却忽略了健康,没好好控制糖尿病及高血压,到不得不认真就医时已是末期肾病,已是进出医院的常客。
“我们不希望她在医院过世,把她接回家来,是希望你能延迟她的死期几天,让她四面八方的子女能来得及飞回来见她最后一面。”诺丽花神情哀伤,一再恳求。
延迟死期?天,我只是一个小小医生!我不是神!不是死神!我那里有这个能耐!
“我的能力有限,诊所的配备也有限,我不敢承诺做不做得到,我也不知道能不能常常来看她。” 我推辞得很勉强。
“医生,我们了解的,不会怪你的,就帮帮忙吧!”
“好吧,就让我先看看病人吧!”
翻阅着医院的出院报告,看着护士长身上的管管瓶瓶,还有几处褥疮,我皱眉头了:“ 那可是艰巨的任务呀!”
其实我真的没能做什么,或者能做什么,一切都是看她自己的意志力,要不要坚持多几天!
就一天两次量量血压,听听心跳,查查血糖,洗洗褥疮。当然也要换尿袋、输液管等等,这都是医生的基本工作,胜任有余,就当每天少骑脚车,少上床睡觉半个小时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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护士长瘫痪在床已久,不能自行进食,大小便也不能自理,需要依靠输液管输送液体食物及水分进体内以维持生命。她虽已不能言语,但脸部表情丰富,对我的到访是脸带笑容的欢迎。洗涤褥疮时征求她的同意会眨眨眼睛给于肯定,只是偶尔发出疼痛的声响,看在医生及家人眼中真是百感交集!
生命有始必有终,生老病死是人之常情,死是各种条件符合下(偶而不)的必然结果,乐观的看法是来生的前奏,或者灵魂的永生。也许有人壮志未酬,有人含冤而终,有人无知送命,有人霉运当头……但我们最多只能避开人为因素,拖延最后的行程。因为死亡,对不起,没有人可以阻止死亡,只能坦然面对。
亲爱的病人,我慎重的签下你的死因,不说再见了。
注:人如果在医院过世,安葬证书及死亡证明书都由院方处理及发出。但如果在家里过世,任何医生都可以写下死亡地点、日期、时间及原因的确定死亡证明报告,并由家属交给邻近的警局,以便发出安葬证书。死亡证明书则只有警官及医生有权签署。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