极短篇 -- 纳米小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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偶尔兴致所至， 想写些小说故事， 奈何长篇累人， 只有玩玩短篇。 “纳米小说”一词， 发现至方路的脸书。 其中没有定义字数必须介于多少之间， 但我喜欢“纳米”这形容， 所以我借用这一词， 偶尔得空写写玩玩， 但内容完全原创， 如有雷同， 纯属巧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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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 整容

今天带着7岁的女儿去爸妈家住几天。 正在客厅看着电视， 女儿拿着一本本子从爸的书房走了出来。 边跑边喊说：“妈咪妈咪， 快看！ 这女孩是谁？” 只见女儿从本子里拿出一张泛黄旧照片， 指着照片里面一位大概10岁左右的女孩说道：“这个和外公外婆合照的是谁？ 是妈咪？”

我瞧了照片一眼， 脸色骤变。 我把照片拿了过来仔细一看， 照片里的女孩和女儿长得很像。 拿着照片的手竟然抖了起来。

我一直很心疼这个女儿， 因为她长得很丑。 我感到内疚， 因为我觉得， 那是我的错。

我把照片放进口袋， 对女儿说：“不能乱翻外公的东西。 等下我再还给外公。” 女儿带着迷惑的眼色走开。

我把照片又拿了出来， 边看边想， 以前的照片不是都烧毁了吗， 为什么爸妈还留着这一张。 我瞧了瞧楼梯间， 突然狠下心来， 把照片狠狠地揉拧成一团， 心里默想， 幸亏老公在楼上没有听到女儿的问话， 我绝对不能让他知道我一直以来隐瞒着他的事 ---- 我曾经整过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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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 感恩

和一位多年不见的朋友出外聚餐。 信步走在街上， 迎面疾步匆匆地走来一位妇女， 手提包里不小心掉落了东西， 她并没有察觉。 后来后头一位小伙子拾起那妇女遗落的东西， 追上她， 并且还给了她。 那妇女面无表情， 只是点了点头示意， 又急匆匆走开了。

我侧目看了我朋友一眼， 发现他拿出一本本子轻轻记录几笔。 我虽然好奇， 但是没有过问。

走了一段路， 看见一位路人弯腰捡起了路上不起眼的垃圾投入垃圾箱内。 我又看见朋友拿出本子记录几笔。

在正要跨入餐厅前， 前面的客人因为正巧走在前头， 因此他把门撑开然后等我们闪身入内， 他才放开门把， 对我们点头微笑离开。

我和朋友坐下后， 又见他拿出本子匆匆记录。 我们点了餐后， 我终于忍不住好奇问他， 到底他在记录什么。

他有些不好意思， 也有点吞吞吐吐地告诉我， 他每个晚上都会祈祷， 然后每晚他都会感恩和祝福那些遇到的善心的人。 而那本本子， 就是记录了他祈祷时会默默感恩的人事物。

我听了有点惊讶。 他看我不明白， 继续说道： “刚刚那妇女没有向小伙子道谢， 我记录了下来， 祈祷时顺便帮那妇女感恩那小伙子的善举； 那拾起垃圾的路人， 我也记录了下来， 我想代替地球向他感恩； 刚刚帮我们撑开门的客人， 虽然是举手之劳， 不过我也觉得应该感恩。”

这时服务生端来了食物， 朋友向她微笑说了声谢谢。 后来我语带嘲讽问他， 怎么你没把服务生的举动记下来？ 这不需要感恩了？

我朋友微笑告诉我， 如果我们能够当面感谢对方， 就应该马上行动， 因为错过了， 可能一辈子都没有机会了。 等到我们愧疚了， 只能默默地祈祷感恩时， 可能对方再也收不到了。

我听了后顿感惭愧， 但是随后似乎明白了什么， 看向我朋友， 感激地对他说了声： 谢谢。


---- 记录于2013年感恩节前夕

夏天

嘻嘻…我第一个…头等位~
再来一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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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 爱相随

前几天医院来了一位病人， 大概四十岁左右的先生， 脑血管爆裂， 因此处于中风瘫痪状态。 他太太也跟着， 照顾行动不方便的他。

我看那病人面无表情， 眼神空洞， 常常望着天花板， 透露出一种对自己病情毫无期待的绝望感。

我刚好是负责那间病房的护士， 有一次巡房经过那里， 看见那病人非常激动， 全身不停挣扎地晃动， 嘴里不断发出“呜呜”声， 眼睛一直盯着他太太看， 似乎极度地生气他太太。 病人因为中风无法正常发声， 所以也无法诊察出到底出了什么状况， 而他太太一脸茫然似乎也不知道她先生怎么了。

安抚好一会儿， 病人才平静下来， 我只好劝告他太太， 不要刺激病人， 这会加重病人的身体状况。 他太太眼眶泛红， 一脸茫然。 我只能无奈摇摇头地离开。

这事后来也发生了几次， 病人情绪非常激动， 挣扎着似乎想推开他太太。 我本来想劝他太太离开， 但每次看见他太太流泪伤心的样子， 也只好停止这个念头， 毕竟病人也需要一个人照顾。

后来他太太似乎找到了原因吧， 每次病人情绪不稳定时， 她太太总会紧紧握着他的手， 然后俯在他耳边不断说一些话。 我发现病人生气的次数慢慢减少了， 后来再也没有发生类似的事。

一次巡房结束， 看见他太太在一旁， 我忍不住好奇问起她这件事。 她微笑着和我说， 她先生是个倔强的人， 脾气不是很好， 很大男人， 自尊心也很强， 她和先生在一起几十年了， 非常了解他， 患了中风， 对他打击一定非常大， 虽然他无法说出来， 但她知道， 他肯定觉得自己成了废人， 无法接受自己行动不便， 需要人服侍， 觉得自己拖累了太太， 所以不断发脾气， 想叫太太离开， 别理他， 让他死吧。

我听了有些感动， 继续问她， 那你和他说了什么？ 那太太眼眶闪着泪光和哀伤， 但眼神透着坚定， 表情有些不好意思地说， 我告诉他我们是夫妻， 自然生死相随， 同甘共苦， 如果换作是她倒下了， 他也是会照顾她下半辈子的， 对吗？

我望向依旧躺在病床上的病人， 虽然他无法回答， 但是看见他温柔地凝视着太太， 我就知晓他的答案是什么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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4. 背叛

我做了一个噩梦， 吓得全身出了一身汗。 梦里， 我把太太--菱， 给肢解分割， 鲜血流了一地， 然后再把她破碎凌乱的肢体塞入冰箱。 我还嗅到了空气里弥漫浓厚的血腥味， 与黑夜融入了一块儿。

我看了看时钟， 夜已经深得不能再深了。 我翻了个身， 惊见菱并没有躺在身边， 突然头一阵绞痛， 是宿醉后的症状。 我血气上涌， 突然感到一团火在胸口燃烧， 脑中出现一些疑问， 这么迟了菱去哪儿了？ 难道她又出去做背叛我的事？

不久前， 菱被我发现在外面和其他男人搞上了。 她回来后向我苦苦哀求， 求我原谅她。 我当时气疯了， 好像还打了她。 她继续向我求饶， 说以后再也不会犯错， 再也不会背叛我。

我不记得我是否原谅了她， 记忆有些模糊。 到底菱去哪儿了？ 她不是说不会再背叛我了吗？ 一想到这个问题， 头又开始隐隐作痛起来。 我慌乱地下了床， 向厨房磕磕绊绊跑去。

厨房里地上放着好多倒下的空酒瓶， 空气里充斥着酒精的味道。 恍惚之间， 我还嗅到了血腥味。 我摇了摇头觉得好笑， 梦里是不会有嗅觉的， 这一切都是酒后产生的幻觉。

菱不在厨房， 她到底去了哪儿？ 我瞄了冰箱一眼， 缓慢地走了过去。 当我握着冰冷的冰箱手把时， 我的心终于平静了下来。 我把冰箱打开， 嘴角终于扬起， 没错， 菱并没有骗我， 她再也不会背叛我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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5. 永别

病房里医生护士已经离开， 只剩下家属和我待在死者的身旁。 死者安详地躺在床上， 死因是过量服用安眠药。 是自杀。

他妈妈伏在他身上痛哭抽泣， 他妹妹流着泪轻声哽咽， 还有以往高大坚强的爸爸， 现在看起来是如此的佝偻苍凉， 一脸哀凄， 眼眶泛红， 似乎流干了眼泪， 两边鬓白昭示着白头人送黑头人的悲哀。

眼看着这一幕， 是最让我恐惧， 也是我最不想看见的。 因此我投降逃避， 想不到最后， 我还是回到这里。 我想上前去拥抱他们， 安慰他们， 但是我迈不了腿， 我做不到。 心中有股无限的哀伤， 可是我却流不出一滴眼泪。

死者去得很安详， 嘴角似乎还挂着笑容。 生命有很多承受不了的重， 但是卸下那些沉重之后， 却又变得如此之轻， 如此的毫无重量。

我低头看着自己越来越轻的身体， 我的手和脚， 轻轻地变得透明， 慢慢地在消失， 有如薄雾， 也有如尘埃， 我飘了起来。 我看向家人最后一眼， 虽然他们听不见， 我还是对他们说： 爸妈， 对不起， 永别了。

zaxy

写得真好～简而精，喜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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6. 冬至

今天是二十四节气之一的冬至， 屋主看我没有回家乡， 拿了碗汤圆给我。 我不好婉拒， 只好把汤圆接过。 我不喜欢汤圆， 就只是一堆糖水和黏牙的面粉， 更加吃不出那所谓团圆的意义。

刚刚和母亲通过电话， 她问我春节有没有回家， 我语气冷淡， 只说了“再看”， 就把电话挂了， 假装听不出她很失望的声音。

我已经好几年没有回家， 在外地奔波， 辛苦赚钱， 然后把大部分的钱都寄回家。 每当这种游子回乡的季节， 不管是火车还是高铁都是人挤人， 票又贵又难买， 所以我宁愿选择不回去。

其实， 我深知这都是借口。

当年， 我和家里吵了一架， 向着父母怒吼“我以后再也不会回来”， 踏出家门之后， 就真的再也没有回过家了。

后来我终于了解， 我们那么毫不留情地和父母吵架起争执， 是因为我们深知， 最后他们一定会让步投降， 赢的一定是身为子女的我们。

但是， 输赢和面子有那么重要吗？

吃了一口已经凉了的汤圆， 心里和眼眶却是热的。 我拿起手机拨了熟悉的号码， 想告诉电话那头的人， 今年我一定会回家。


-- 写于2013冬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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7. 圣诞贺卡

每年圣诞节来临之前， 我都会做一件事。 我买了好几张圣诞贺卡， 完全不同的类型和设计， 然后怀着愉快的心情， 用不同的手迹和写法， 有的整齐有的紊乱， 有的写上英文祝词， 有的写上华文的， 最后再署上不同和虚构的寄信人名字。

唯一相同的， 只有写在每张贺卡上的收件人地址和名字。 是的， 这全是要寄给他的。

我特地驱车前往大约一个钟距离远的城市， 没有目的， 随处乱转， 直到我随机找到了路边的信件投寄箱。 我充满期待地把全部写好的贺卡都投入箱中。

人生的岁月， 有时候我们会做一些无聊的事来让无聊的日子充满期待。 孤单的日子不一定寂寞， 也可以增添一些傻气。

在回程的路上， 我尽量把自己的脑袋放空， 告诉自己去忘了今天所做的事。 脑中的记忆被慢慢地销毁， 只剩下最后的那一小块， 在瓦解之前我瞥见了贺卡上写着的地址和名字。 没错， 那是我家的地址， 而收件人名字， 就是我。


补充：
灵感来自土豆先生（Mr. Bean）的某个圣诞搞笑短片。 记得小时候， 每次看到土豆先生兴奋地给自己写上贺卡， 然后出门再往自己家投入， 进门后假装很开心地收到那些贺卡， 然后悬挂起来， 我都会笑到没气。 现在看了依旧会觉得好笑， 但是渐渐地能够了解那隐藏在背后似曾相识的心酸。

舞猫猫

很好看，希望你能继续发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