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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玄异短篇集>> ~金马律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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发表于 23-5-2018 02:21 PM | 显示全部楼层 |阅读模式
本帖最后由 Quest716 于 1-8-2018 09:33 AM 编辑

<< 海葵,小丑鱼 >>

听到异样的声音,他走出露营的帐篷。循着怪声的方向走去。走到三四十步外的草丛,便看到了恶心的一幕:一只长满条状肉瘤的蟒蛇,卷缩在地上咳嗽。常称大惊小怪的人“未见过大蛇屙屎”,奇形怪状的蟒蛇咳嗽,对阿浏而言,更是超出想象。
蟒蛇似乎没有察觉有人在旁观察,奋力地张着大口咳嗽,黑色的分叉舌头也再不停抖动。
阿浏看得浑身起了疙瘩,蹑手蹑脚走回营地,以免惹上不必要的麻烦。他所不知道的是,麻烦似乎注定要找上他。
森林度假结束,他回到工作岗位。一切作息如常,工作下班运动晚餐回家,如常的乏味。除了一点,每晚入眠后,睡到半夜,总觉得左肩膀出奇地痒。这样搔了又搔。过了数天,或许是肌肤受损,左肩膀冒起了一小群红点,面积有如杯垫那般大。
“搞什么鬼!嗯。。病从浅中医,明天就去买些抗菌抗炎的药膏。”他自忖。
次日早晨,红点已经更加隆起,像红豆般突出,怪异得不得了。事态严重,那拿起电话,打电话到公司人事部申请病假。
诊所医师检查后,徐徐说道:“这应该是肌肤过敏。但是因过敏而产生这种症状,还真是少见了。你吃我开的抗过敏类固醇,涂抹一些药膏。应该在一个星期后就会好的。”
除了姑且信之,还能做些什么呢。
两个星期过去了。红豆般的豆状红肿越来越隆起。即使穿了衣服,同事都能轻易看出比另一个肩膀高出许多。这使他非常尴尬。他想了一个办法掩饰。找了个香烟盒子,在香烟盒前面剪了一个大洞口。再把这烟盒套在肩膀上,衣袖子内。让人觉得他像茶餐室里一些老烟枪那样做。
又过了半个月,也不知看了多少个医生,涂抹、服用了多少种药物。左肩膀反而变本加厉,从豆状的红肿,变成一条条红肿的长肉,约三十多条,每条约有一寸那样,挂在肩膀上,像足了卡通人物的奇怪头发。

他又用了两个星期的时间,用尽自己想出的治疗法,将蒜头、辣椒、硫磺、柠檬、火酒等,日夜不断搽在患处,企图这样杀死它们。这样产生极度的痛楚,虽然能将奇痒的感觉掩盖过去,但过度的刺激,不但没能将它们消除,反而使之更加红肿发炎,好几处甚至还留出绿黄色的脓液。
这样,不得不再去看好几个医生。有的医生说是一种罕见的肉疣,有的则说是一种细胞病变;虽然没有一个确凿的答案,但他本身情愿相信是一种肉疣。好几个医生赞成将这肉条群切除。但他们也一致表示:不保证切除后会完全根除。就像很多产品的交易条款那样,不保证的部分总是很快出现问题。
在切除后的一个星期。肉条群果然再次迅速增长,在两周之内,已经长得比先前更为长而粗。
现在, 就算穿上衣服,也实在明显得不得了。有的女同事见到他便回避,然后再背后和同事窃窃私语。
“咦?这是泰国女人下的降头哦,中了通常活不过两个月!” 熟悉的老友开玩笑道。阿浏听了却也被逗得哈哈大笑。毕竟在沉闷的办公室里,被同事当作小丑作乐,也不是什么坏事情,至少他是能这么想。

一个炎热的夜晚,他作了一个梦:
一只小丑鱼,住在一朵深海的海葵中。小丑鱼和海葵维持着一种共生的微妙关系。海葵也就是小丑鱼唯一的温暖的家。
翌日,醒来后,他便细细思维这梦从内心深处所带来的启示。也觉得其中的深意回味无穷。
于是,数天后的下午,他走进附近一家纹身艺术馆。要纹身师在他那头发形状的肉疣群下面,纹了一个灿烂笑脸。即是说----那笑脸上端的头发,正是那群头发状的肉疣群!

这可以说是非常立新的纹身艺术了!以往对这堆肉疣,他都非常尴尬,试图遮掩。
这次,他把这肉疣的新造型拍下,上载到社交媒体分享。
他渐渐对这特殊的肉疣感到自豪。有时还自动展示给同事观赏。初时,有的人对此感到恶心。但日子久了,人们便习以为常。有的同事更叫他脱下衣服,与他们一起自拍,当然是为了上载到社交媒体。
两个月后, 来了一个略有名气的艺术摄影团队。希望能与他合作制作一些另类摄影作品,他欣然答应了。又过了不久,几个年轻人到访,邀请他出席一个活出自我工作坊的分享环节,虽然感到莫名其妙,但是由于盛情难拒,他自然也答应了。
自从向许多人“展示”他的人体肉疣艺术后,肉疣群又有了变化。 一条条肉疣的前端,形状从原本的圆形,变成了蘑菇形状。像极了金针菇,但比较粗、比较短。
值得一提的是,国庆假日的那一天早上,他穿着背心,独自到郊区的一间特色森林咖啡厅享用早茶。宽敞的背心,让笑脸肉疣在大庭广众展现自己,许多人见了感觉非常不自在。反倒是肉疣似乎非常享受这样的新鲜空气。他选的座位刚好靠着一棵百年老树。树身上长着两三棵浅橙色的小蕈。阿浏坐下后,肩膀上的肉疣群,刚好非常靠近这些小蕈。或许是由于近亲的关系,树身上的几棵小蕈面对着他肩膀上的肉疣群,然后突然弯了一弯,也许是致敬,又或许算是打个招呼。

自从变成菇状后,肉疣不再发痒。这样过了一年多。他对自己身上的特色感到相当自豪。于是买了一些滋润霜和天然植物油,在睡前为肉疣细心涂抹。数天后,明显可以看出肉疣更为茂盛,或者说健壮了。 偶尔欣赏着寄生在自己身上的宠物,却也相当开心。
然而世事难料,就在阿浏生日的那个早晨,他醒来后,发现肉疣群像枯萎的花那样,半死不活的。他马上浇了一些水在肩膀,再滴了许多滋润油。肉疣没有一点起色。他开始急了,牙也不刷就跳上车子。超速驾驶到陈医生的诊所。这时,护士刚把诊所门打开。他便迫不及待地从车里跳出,想要在第一时间冲到里面抢救它们。
就在跳出车外的那一刻,整片枯萎的菇状肉疣,连同肩膀上的皮肤,一同掉落到地上。
他怔怔望着地上,眼泪湿了眼眶。悲伤完全占据了他的身心灵。这种心痛竟有点熟悉,一种失去所爱的痛。从小到大,他已经失去很多很多。
他用了一星期的时间,处理失去生命的肉疣。焚化成灰后,再驱车南下,撒到家乡的那片海中。

约两个月后,摄影师寄来一本艺术杂志。他在里面找到数页关于他与肉疣的特写及报导。
他选了一张彩色的肉疣图片,小心剪下。打算明天到市镇找间店将它好好裱起来。
仔细看那张照片,真的很像海葵。
只是已无小丑鱼回来栖息。
经过了这段时间,这时,他内心深处竟对那条怪蛇升起一种莫名的感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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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楼主| 发表于 23-5-2018 02:24 PM | 显示全部楼层
<< 篷呼鲁 >>

这晚一轮明月当空。森林中慢慢开始起雾,月光照在夜雾上,令森林四周更加朦胧。
卡辛开始感觉有点冷,于是,他起身提起那个充电式的露营灯,到营帐里取出心爱的钢制酒罐,开罐后,酒香也随着飘到空气中。他一面品茗着瓶中物,一面欣赏那处处是刮痕,历尽沧桑的酒罐。
不久后,他闲着无聊,竟拿起酒罐,像武侠片里那样,把剩余的整罐酒撒在土地上,礼敬这片土地。
或许是满地酒香的关系,不久,他听到悉悉絮絮声,原来酒香吸引了一只黄鼠狼前来探看。他捡起一块石子丢向黄鼠狼,把它赶走。
他到营帐后,再取出一瓶酒。开了,再喝了几口,感到酒意微醺,心情顿时感性起来,便从裤袋中取出小口琴吹了起来,吹的都是他小时和中学时喜欢的歌曲。
“啊,真好听啊-----”突然,有把嘶哑的声音打断了他的吹奏。
卡辛抬头一望,一个衣衫褴褛的老汉笑吟吟看着他,身边另有一个十来岁的少年。两人身穿着灰褐色参杂的破衣,布料甚为特殊。老汉看起来八十多岁,肌肤写满了岁月的刻痕,腰却是挺直如少年一般,披着一头又长又干燥的白发。
“打扰了,打扰了,可以坐下吗?”老汉道。
卡辛酒意正盛,正想找些酒伴,于是忙说道:“来,坐啊,坐啊”
老汉和少年便席地而坐。坐下后,他发现少年少了一只右手臂,剩下那空荡荡的袖子在微风中摇摆。
“我们住在附近滴,这是我儿子,他人比较内向安静,你一个人吗? ”老汉说道。
“是啊,我一个人,现在喜欢森林里露营的人不多了”卡辛答道。
“很少人会真正喜欢这里,他们就只会从这里拿走东西罢了”
老汉脸上有点愠色,但只是一逝而过。
“我喜欢这里,但通常白天来到这,晚上来过夜还是头一遭。其实晚上更不错,靠近小河取水方便,雾起时真是充满朦胧美。我啊,不但没有拿掉这里的东西,还把一些东西带进来了。”
“带进来?是什么”老汉问。
这时,卡辛发觉少年眼神不时留意着地上的钢酒罐,以及他身后的数瓶纯正糯米酒。
他指一指小河方向说:“那河旁不是有一小丛矮树吗?那时绿豆、红豆、黑豆,是几个月前是我把豆子撒在那边种出来的。”
老汉听了点头嘉许,还露出布满黑渍的牙齿笑笑。
“是了,老伯,这里附近有山洞吗? ”
“一共有11个,有的深有的浅,两个洞里面住着黑熊,瀑布旁的那个水高及腰部,山顶那个比较。。。”
老汉缓缓地把所有山洞一一介绍。卡辛发觉老汉也不时有意无意盯着身后的酒瓶。
卡辛当然也懂得做人的规矩。待老汉介绍完,便转个身把所有的十一樽酒都拿了过来。
“来,感谢你说得这么详细,这么美的夜,又怎能少了好酒助兴呢?!”说着各自递了一瓶给老汉和少年。少年一见酒递来,顿时张开嘴巴大笑,唾液从两边嘴角流出,仪态全失。老汉则赶快接过酒樽,拔开软木塞,举起来吹喇叭式地猛灌。
看见他俩如此投入享受杯中物,卡辛在旁捧腹大笑不能自已。
喝完之后不久,老汉脸色红润了许多,话也更多了,卡辛听老汉述说各种在这大片森林里稀有有的动物和一些特别森林现象。都是他前所未闻的! 少年虽然不知为什么惜语如金,但听到兴起时候,也用力以尖刺的声音地说出:“对----对-----”仿佛用了九牛二虎力气才把两个字说出来。
这样东聊西聊,很快过了约两个小时。雾气更浓了。
卡辛发现露营灯的电力越来越微弱,应该是电流剩下不多。四周除了黑暗,只有白茫茫一片,好像身在人间和异境的边缘。他感觉衣服也被雾水沾湿了。他再开了一瓶酒喝,暖暖身子。
酒已喝得七七八八,但他依然将剩下两支,递给老汉和少年。
大家静静地把最后的酒喝完。卡辛正想说话,老汉突然示意叫他不要开口。
然后,老汉双手伸到颈项后,缓缓地,拉出一支长长的白骨!
他吓了一跳。只见那白骨约四尺长,他从来没看过这么长的骨头。仔细观察,发现长骨闪闪发亮,骨身上有十来个孔。老汉闭上双眼,将长骨的前端贴到鼻孔,深深吸了口气。然后,长骨竟然发出了低沉的旋律。
“原来他用鼻孔吹着骨制的笛!”微光中,卡辛呆呆地望着老汉,呆呆地听他吹奏。
曲子时而低沉幽怨。突然又激昂悲壮。时而又像深而长的喟叹。。
吹到激昂的部分,不远处便有群野狼在嗥叫;吹奏得低沉的时候,竟也有野兽声在不远处低吟,像在为老汉和音。听得卡辛毛骨悚然,不知所措,右手不知觉按着身边的砍柴斧。
这样吹了约二十分钟后。老汉的笛声慢慢变缓,然后慢慢小声,最后笛声消失在寂静的林间。
静默一阵后,卡辛正想要开口说些什么,老汉却先开口说话了。
他双目似乎变得大了许多,怔怔望着头上的月亮,沉重的声音道:

“我们在这里好久咯,日战时代我也看过,英殖民时代也走过。
我们族人、家人,被人杀死,死了好多好多,这么多年了,我篷呼鲁也无能为力。。
(卡辛想了一下,“篷呼鲁”应该是老汉的名字,又想起当地土话中,篷呼鲁即村长的意思。)
他们杀死了我们,有的将我们烧死,有的将我们肢解,还把尸体收藏在他们的屋子里。
我们死了千千万万,却不得伤他们。只能偶尔籍着水神、土神的力量来报复一点。
我篷呼鲁不能死啊!一旦我也被杀,这里所有的族人很快就失去庇佑,全族也会灭亡了。。”
卡辛越听越奇,心想:近代哪有听过什么大屠杀事件的。定然是老汉喝醉了,说些莫名其妙的话。
突然,沉静的少年把酒全灌进口里,站了起来,用剩下的一只左手,按着喉咙,很努力地喊出尖刺的喊叫:“篷呼鲁---篷呼鲁---篷呼鲁---。。。”
老汉听到后,把长骨笛往地上一振,也跟着大声呼喊自己的名字:
“篷呼鲁---篷呼鲁---篷呼鲁---。。。”他一面嘶声呼叫,一面有节奏地用骨笛往地上敲。
隐约中,附近的野兽又开始吼叫,附近的虫鸣也似乎比较大声了。
卡辛呆呆望着他俩激昂的样子,哭笑不得,也不知该怎么反应,于是,也尴尬地跟着他们呼喊着“篷呼鲁”。他们这样呼喊了很多遍,才慢慢平息下来。
这时,卡辛那充电式的手提灯已经没电,仅剩下淡淡的月华,照在浓雾上发出微光。
酒也都喝完了,卡辛也不知怎样去安抚他们俩莫名其妙的心情。想到营帐里还有一包手卷烟,便进去取了出来。
“来,来。过去的让它过去吧,试下这烟草,不错的哦。”说着递上两支烟。
老汉和少年接过了烟,放在掌上望了望,又望向卡辛。
“哦?!。。。你们。。你们。。没看过香烟? ”少年把头摇摇。
“来,是这样吸的。”卡辛把烟放进他们口中,让他俩衔着。然后从口袋里取出打火机。
他把打火机凑近老汉嘴边的香烟,拇指划一划打火机,“咔嚓--”一声,火焰刚刚燃起的那一刹那。突然,“嗖-----嗖-----”两声震耳欲聋的巨响,同时一阵像时速五百公里的狂风突然吹扫过来。将卡辛摔出廿余尺外,跌得臀部、背部疼痛无比。
卡辛惊吓过度,昏迷了几分钟,才醒了过来。他望望四周,只见一片凌乱,营帐已被怪风吹翻,刚才他们聚在一起的地方,地面有个坑,像被陨石猛击过那样。奇怪的两父子已经随着怪风逝去。
一个念头闪过卡辛脑海:它们这一类的,非常怕火,而且肯定不是人!
想到此,卡辛打了个寒颤。一话不说,头也不回便飞快地沿着漆黑的小路奔出森林。

次日中午,烈日当空。这时有了光亮壮胆,他便再度进入昨日夜里露营的地点。
收拾了昨日的东西后。他到森林四处走走察看是否有什么奇怪的迹象。
除了昨天那地点外,四周都十分正常。地上竟然也没有发现任何可疑的足迹。回想起昨夜的遭遇,真像一场奇怪的梦。 他又走到露营地点旁的小河,用手掬起河水喝了几口。他打算在太阳下山之前赶紧离开这诡异的地方。就在他背起背包要离去的时候,突然嗅到一阵熟悉又令人欢愉的味道----糯米酒!
他像猎犬那样,循着酒味一步步走向酒味的来源。最终来到一棵隐藏在小树丛后面的老榕树。
老榕树旁也有一棵像患有白化病的小榕树,在绿丛之间显得非常显眼。老榕树的须根长得触及地面,树身的颜色比一般榕树来得深而暗。
“是了,是它们了!”他深恐又有什么怪事发生,便快步离开森林。

回到镇上,他很快召集了村民,把来龙去脉告诉了大家。
最后他大声道:“我们明天一早就过去,把这两棵怪树连根挖起,才能避免以后有什么不详的事情发生!”。村民们听了,纷纷点头,赞成卡辛的建议。
翌日早上,他收拾好工具,走到集合处的时候,却发现一个村民都没有出现。
“搞什么呀,我看他们全部都是胆小鬼!”他摇摇头自忖。只得只身前往森林。
半途中,他发现森林路上多了上百个脚印。心中诧疑 :看来是我迟到了,他们已经开始挖树了。
在距离不远处,他已听到不少喧闹声,便加快脚步,不一会儿便抵达老树的地点。
卡辛仔细一看,立刻破口骂出数句脏话。只见数百个村民带来了满地的食物和糯米酒,供奉在两棵树前,多数民众跪在树下,口中念念有词。他们之中大多带来了“求真字”的工具。有的是用特殊的骰子,有的用数字签,有的则将数字写在纸团捏成粒状,然后闭目抽出“心水字”。
这时,邻人莲嫂见到卡辛一脸怒容。 赶快上来说道:“呵呵,卡辛你来了啊,村民们都觉得不应得罪树神,长老也说和气才会生财,所以我们都不约而同买了东西来拜祭,顺道也希望树神赐我们村人一笔横财嘛!”
卡辛本想拿起地上的“大声公”播音器大骂村民胆小、没骨气。突然听到莲嫂提起一个“财”字,想想若是求得一笔财,总比将两棵树连根挖起来得过瘾。当下怒气全消,还向莲嫂借了骰子,走到老树下,跪下求字。
说来也神奇,大多人都求到的,都是同样几组数字!
第二日,傍晚彩票成绩出炉时,几乎全村人都中了奖,大家笑得见牙不见眼,有的还在门前放鞭炮。卡辛的字当然也开出了。他中了数千元,脸上却明显闷闷不乐。心想:是我先把这事传出,我是当事人,怎么也只中数千元呢。 他越想越是心理不平衡,整晚都睡得不好。辗转了一夜,天一亮,便买了一大桶煤油,前往老树的地点。
到了老树前,一话不说,便将煤油倒在老榕树和小榕树身上,又淋在地上一堆枯叶上。
他双手叉腰,大声向榕树嘶喊:“酒你也喝了不少,村民也是我把他们带到这里供奉你食物,我再给你一次机会,你再不给我来个最大的奖,你和你的残障儿子、这里整片树林,还有你整个什么鬼族,统统会像这堆枯叶那样!”说完划了一支火柴丢到枯叶上,“唬--”一声枯叶燃起,很快变成灰烬。然后他当场扔了几次骰子,记下号码后,头也不回离开了森林。
接下来数日,他把全部的银行存款拿出,投注在这个号码上。果然,赢得了前所未有的巨额奖金!
由于奖金数额实在太大。他也从中这笔巨款中拨出了一小笔钱,赶紧暗中买下这片森林作为保留地,不让别人开发,同时也不再让任何人进入。听说自从那次后,包括卡辛自己也不曾踏入那片森林。
其实,篷呼鲁它们至今不知道卡辛究竟是敌是友。//

(完)
Darren@campbellroad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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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楼主| 发表于 25-5-2018 11:20 AM | 显示全部楼层
  <<   脚王   >>  

阿彦筋疲力尽来到雪州,好不容易找到那“神迹诊所”,却见到诊所已经关闭,门口贴了一张文告,说政府卫生署已经下令停止诊所的营业。不久前,神迹诊所声名远播,以各种荒谬不科学的怪异疗法医疗病患,却有不可思议疗效。 然而,卫生署人员未了避免不必要的风险,下令诊所关闭。神医吉曼也回了苏拉威西岛。阿彦从远处来到,本想为爸爸向神医取得灵药,现在却扑了场空,不免有点失望。他呆立着,眼睁睁望着文告,并且这样站着吸了好几支烟。

突然有人在后拍了拍他的肩膀,“喂!小子!你在这里干什么?”
阿彦回头一望,见到一个少年,全身黝黑,穿着邋遢,却一脸精明的样子。
“我来看病的,但是。。。”
少年打岔道:“是的,诊所不幸被关闭了,神医也回岛了,我是他当地的弟子,叫我宋卡可以了。我看你等了很久,其实你要看什么病? ”
阿彦曾听朋友说过有这么一个弟子。于是,阿彦将爸爸双脚瘫痪的事一一告诉了宋卡。
宋卡听完,沉思了一阵,说:“我不会用神医的方法医这种病,却可以带你去寻找医治的灵药,我收费五百,但是,我还要你发誓保守这药来源的秘密!”
阿彦见宋卡开价合理,也不理会保守秘密的事,就答应了。
两人交换了联络号码,约了三天后的傍晚,在十余里外的渔家村入口见面,临别前,宋卡更吩咐当天要在日间养足精神,傍晚才到渔家村见面。
阿彦在当地租了个廉价旅馆,三天后的傍晚,当他走到渔家村入口的时候,宋卡已经在入口旁的一个简陋摊子等候。
“来,吃碗海味粥吧,还早呢”宋卡说道。
“什么时候 出发 ?”阿彦问道。
“十二点吧,是了,我买了些交换药物所需要的东西,大概一百块左右,你迟些一起给我”
“交换什么?”
粥来了,宋卡一面吃,一面慢条斯理说道 :
“我们去一个别不同的水市,他们是物物交换方式的,你见到什么,保持安静,规规矩矩就是了,不会有事的。”
阿彦越听越迷惑,也不知要再问什么。
到了十二点,卖粥档子也打烊了,渔村村民都已进入梦乡。这晚月色还不差,宋卡带着阿彦,走到渔家村最后的一端。在踏过泥泞与红树从,到几里外的一个沼泽小河,他从小河旁的一棵大红树交纵的根下取出一个舢板,两人把舢板推到小河,顺着小河,向前漂了半个小时。忽然河边出现了数颗巨石。宋卡吩咐将舢板放到河边。然后从口袋里拿出个石刻的长形哨子,吹了五下。
两人在深无人迹的红树林里等待,沼泽空气闷浊,让人感觉郁闷。朦胧中还看到这地方还有数条沼泽水道。
不久,一阵奇怪的脚步声由远而近,突然,红树丛中出现了一只头与颈部系有粗绳的巨鳄,仔细一看,上面竟骑着一个浑身灰色,头部特大而脸孔特小的小男孩。宋卡一种嘶嘶沙沙的古怪语言又飘流了不久,便听见远处有些吵杂声。
水道渐渐宽大,舢板靠近人群时,阿彦再看清楚,嘴巴呆呆地张开,惊讶不已。
只见这水上市集中除了他俩,其余的没有一个像是正常人类。有的人身鸟头、有的脸孔仅有一只眼,有的是大如人形的猫、身穿虎皮衣的胖猴子、体型矮小如猫的青面老人等等另类生物。
它们各自坐在小船上,进行交易,用那种嘶嘶沙沙的语言交谈。。
宋卡对阿彦悄悄说道:“他们不是人,从各地来这市集交易。可以说是精魅魍魉之类的异族吧。其实神医也和他们同类的,只是已经多年易装成人罢了。”
不远处有个椭圆的小舟慢慢靠近两人,乍看下,舟上坐着个毛发稀疏的肉球物。当小舟在近处,阿彦才看出肉团上长有眼睛和好大的嘴巴。并靠着嘴下那唯一的长长触角,卷握着一支木桨划水。宋卡见肉球来到,便从袋子里拿出数块巧克力饼干,扔向肉球。肉球张嘴就接住饼干吃下,伸出它那枕头般大小的红舌舐了舐嘴唇,开始嘶嘶声和宋卡谈起话来。不久,又将小舟慢慢划到那人身鸟头的怪物那里谈话。

宋卡道:
“他叫沙苏迦,来自泥泞地里的族群,你听过太岁吗?沙苏迦可以说是太岁的近亲吧。”
“沙苏迦刚才说深海老鸭不久才会来赶集。”
“什么深海老鸭?”阿彦忙问。
“我们就是来找深海老鸭交易的,深海老鸭就是我们说的脚王。”
“脚王!? ”阿彦越听越迷惑。
“深海老鸭最爱脚,最注重脚,也对脚无所不通,无所不爱;他也食用各种脚,收集各种脚。我们就是和脚王拿一种治疗你老爸双脚的仙药------紫灵骨。”
“知道紫灵骨的“人”也不多,这些紫色的小骨,是脚王每年脱胎换骨的时候,从他身上掉出来的骨块。其实,他自己也收着慢慢享用、进补。 ”
“ 那不就自己吃自己了?”
“也不奇怪,就像很多雌性动物吃自己的胎盘那样啊。”
宋卡说完,从口袋拿出栳叶与槟榔,兀自咀嚼起来。

阿彦四下望望。那灰色小女孩已经将鳄鱼骑入水中,在逛着水市。各种类型的小舟上摆着各式各样物品。微弱的月光下望去,摆卖的物品有:蜘蛛模样的鱼类、不知名果实、刻有奇怪文字的树桐、发亮金属原块、不明生物大巢、银色饮料等等没见过的东西。
这时,小舟旁的水里似乎有点动静,阿彦向下望去,里面有个发着微光的大水母,仔细看,却是一个水母般透明的人,晶莹剔透的肌肉后面,清楚看见骨骼内脏。脸上也可看透里面的脑部。那包着水晶般的手,发着浅蓝微光,指向阿彦的后方。
宋卡也见到了,忙向他指的方向望去。
水道的尽头处衔接着大海,不远处有个船,船上坐着一个人。

宋卡道:“噢,应该是深海老鸭到了!他有个习惯,他是不会进入沼泽水道的,总是在海上那个入口不远处,要交易的人需要到那里去找他。来吧,一起划桨过去。”
向水中那水母人招手致谢后,两人便合力将舟划向大海处。
  
小舟渐渐划近深海老鸭的木舟,淡白月光下,只见舟山坐着的老鸭,身形像个老人,全身鸭毛稀疏,却看到像鱼那样的鳞片,老鸭头上全秃,却无半点光泽;嘴部是宽长、黑得发亮的鸭喙,炯亮的双眼却与人类无异,眼瞳更闪烁着那种年长人类独有的阴险。
虽然波浪荡漾,老鸭的小舟却没有半点摇动,甚至有人传说老鸭的小舟是离水两寸,半悬在海水上的。老鸭特长的双手握着木舟的两侧,然而,阿彦却看不见所谓“脚王”的双足。
“嗄---嗄----嗄-----”老鸭见到两人,便用响亮的鸭叫和宋卡说话,宋卡似乎明白老鸭的语言,却仍以嘶沙的语言回答。不久,宋卡便拿出黑色塑料袋,老鸭身子不动,将长手伸到宋卡处拿取,然后专心察看里面的东西。
阿彦使个手势问是什么。
“是黑松鼠、黄鼠狼、红眼蜥蜴和山毛鸡的脚,从隔壁村子野味档子买的。”宋卡答道。
深海老鸭随后又将这些兽足拿出来逐个嗅一嗅,再和宋卡对话,不久,宋卡脸色有变,双方越谈越大声。最后,双方停了下来。
宋卡转过头道:“老鸭看出你是童子,要拿你的两个大脚趾。”
阿彦听了一怔,慢慢望向自己的脚趾。
这时,老鸭开始嗄嗄大笑,笑得仰首向天,露出充满鳞甲,长着稀疏黑色鸭毛的颈部,恶心极了。
突然,老鸭的双手闪电般伸到阿彦的脚下,“咔嚓”两声,两个大脚趾已然不见,鲜血开始涌出。
宋卡愤怒极了,在腰间拿出把短枪,指向深海老鸭。
老鸭仍然狂笑不止,待宋卡正要开枪之际,突然老鸭双手抓紧他木舟的两缘,用力一提,整个木舟飞到半空。 两人向上一望,空中的木舟底部是个大洞,从洞里伸出两根黑柱子;仔细一看原来是 布满黑色鳞片的双脚,粗大如两根柱子。迅速跑向大海。
“他妈的!”宋卡砰砰开了两枪。
没能击中,老鸭身子在空中,依然传来可恶的狂笑声。
狂笑声中,两人突然隐约听到“扑通”一声,有物落入水,宋卡急忙命阿彦跳入水中去寻找。
自己则一边臭骂,一面用力划桨,试图追上老鸭。
老鸭越奔越远,空中的木舟像个怪裙子,裙子下是高耸的怪脚,像个怪女孩,用世界最长的竹竿在海上踩高跷那般怪异。
最后,到了数十里外的海中央,深海老鸭双脚一“蹲”,长长的怪脚快速折叠起来,远处看来约有几十个折叠处,老鸭的木舟迅速下降,连同身体同时沉入深海底,不再出现。
宋卡在远处,气得一面咒骂一面向老鸭消失的地方不断开枪,直到子弹用尽为止。

各种精怪魍魉都将舟子驶到水道入口处看热闹。这时,阿彦浮出水面,一脸痛楚,应该是刚失去了两个脚趾却仍然不停海中游动的缘故。然而,他将一手举出水面,手中握着一个蟒蛇皮制成的袋子。
努力爬上舟后,宋卡命阿彦躺下,将双脚抬高以减少血流,又拿出个小钢瓶给阿彦,要他喝些烈酒止痛。
突然,宋卡仰天狂笑不止,并且不断拍腿。阿彦心想怎么宋卡如今也像老鸭那般疯狂了呢。
只见宋卡从那蛇皮袋中,拿出几根“紫灵骨”,再拿出数粒大如鸡蛋,色泽珍奇的罕有珍珠。
“老奸巨猾,终有一失,他抢了我们四种兽脚,又夺了你脚趾,没想到慌忙中,却掉失了更多东西。哈哈哈哈------”
阿彦断趾的地方被海浪溅到,刺痛不已,听到宋卡这么说后,但心里却倍感安慰。
两人走出沼泽,再走到渔家村村口,天色已经渐白。宋卡再告诉阿彦紫灵骨的用法,并告诉他,传说病患要不抱任何希望服用才会有效,不久两人便告辞,各自回家了。

阿彦父亲在服用紫灵骨后,瘫痪的双足,竟然慢慢变得粗壮,日渐灵活起来,四个月后,已经结实有力,可以健步如飞了。
由于所得到的紫灵骨比预计的多,阿彦也服食了一段时间,脚趾断处,还没有结疤,已经开始长出新的脚趾,但他保守秘密,没有向别人泄漏半点消息。

两年后,阿彦在南部的城市巧遇宋卡,两人坐下喝茶闲聊一番。
“其实,为什么那深海老鸭如此注重脚呢?”彦问。
“人生于地球,而脚,就是人和地球连接最深的身体部分。因为深懂这道理,听说深海老鸭已经在地球好几百年了”
宋卡答后,又问:“你有了这新脚趾后,有什么体会呢?”
阿彦答“这新脚趾比旧的略长一点,走路时,我感觉十只脚趾自然地牢抓地面,人格上也更为踏实而稳重。”
“有意思。”宋卡笑了笑,将杯中啤酒一饮而尽。
然后,慢条斯理脱下穿着大号皮鞋,向阿彦展示他的脚板。
十个脚趾,竟比他手指长得多了。

(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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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楼主| 发表于 1-6-2018 11:47 AM | 显示全部楼层
本帖最后由 Quest716 于 1-6-2018 11:57 AM 编辑

<<  走出天堂  >>

明明是把升降机按到大厦顶楼,而这升降机偏偏往反方向往下降。他有点急了,把所有的钮都按了。最终还是下降到最底层LG4。
门,毫不犹豫地开了。不知怎地,他竟然也毫不犹豫地踏了出去。
一片漆黑中,在中央的部分,却点着一支小蜡烛。
烛光如豆。
“喂。。。有人在吗?”他大喊。
回答他的,却是富有层次感的回音。
黑暗中,他沿着墙壁,摸壁而行,走了一圈,却没有发现任何出口。
再回到升降机中,发觉此刻的升降机像一辆没有引擎的车那样,完全没有反应。所有按钮都没有亮光。
他再嚷了几声,回音的次数比之前更长了。
感觉这样再叫下去,也不过耗费力气罢了。
他自忖:在这里的日子,还不知需要多久,倒不如省下点力气,来日方长啊。然后便一屁股坐在地上。
除了中央的一枝小烛,四处一片漆黑。他面对着烛光席地而坐,背对着黑暗。
他望一望手腕上的数码电子表,表上显示06:38:12。竟是停止在早上出门的时间,腕表依然有电力,却只是锁定在早上这个时刻。
这样黑暗中摸索了好久,想起从早至今,还没半点食物下肚,饥饿感像火那样在胃中升起。如果此刻是在熟食中心,他会要一碗鱼丸米粉汤,加些葱油。
他饿得仿佛可以嗅到鱼丸粉的鲜香。其实他真的嗅到了。他转过身去,地上就摆着一碗鱼丸粉,除了鱼丸,粉上还有几个他喜爱的长方形猪肉丸。
他便呼噜噜地把粉吃完,连汤也喝得一滴不剩。
“谢谢你啊” 他大声道,无论对象是谁。
回应他的,当然是重复数次的回音。那一晚,他又吃了虾面、煎饼,还喝了一壶花茶解腻。
这样吃了很多餐,睡了很多觉。也不知道外面的世界现在是白天还是黑夜。
那些碗筷杯碟,都在他没有留意的时候,自行清理,不留半点污渍。
有时,他也“点”了不同种类的杯中物,开怀畅饮。然后在醉意微熏中,哼着年少时喜爱的流行歌曲。哼唱得投入,还不时围绕着烛光载歌载舞,独乐乐地,不亦乐乎。
虽然腕表依然显示着06:38:12,但一个人在人类社会生活了那么多个岁月,下意识里总有些关于时间的概念。虽然底层中央的蜡烛,这么久以来,从来没有溶化过半分。下意识里似乎知道时间已经流失了不少个昼夜。
在这自己一人的世界里,只要想象就能马上实现,现实和梦想的距离,变得异常的短。
所谓的天堂,就是梦想和现实的距离非常小,小到一个念头的距离而已。
这暗室虽然昏暗,但的确就是一个人的天堂了。
这样的生活,不知吃了多少餐美食,发了多少个美梦。
今天,他一时兴起,又想“点”一瓶老威斯忌,脑海里想着威斯忌,然后左手往身后一摸,摸到了威斯忌瓶。“泵~”一声他拔开酒塞,往嘴里猛灌。一阵暖流从喉咙慢慢流到胃里,再散发至全身。
“随意来些音乐吧!什么音乐都行!”他随意说道。

四个墙角慢慢响起了弹拨的音乐,咋听下是某种中华乐器,一种似曾相识感在内心徘徊 。他又举瓶呷了一小口,头和身子轻轻地摇晃,试着投入这种古老的旋律中。当乐曲进入中间段落,记忆中模糊的印象开始清晰。。
“是古筝奏出的<<渔舟唱晚>>!”他对自己说道。
他猛然站立了起来,一不小心把酒瓶摔破在地上。
“这是儿时在摇篮中,经常听见先父在一旁弹奏的曲子~!”
这时,父亲从小到大对自己的各种宠爱,一幕幕浮现在眼帘。
从襁褓时期到初入校门;再从年少叛逆期到大专赶考,这样不停出现。。一幕幕像放映机那样播放在眼前。
这样不知站了多久,他回过神,才发觉泪水已经沾湿了整件上衣,甚至滴下到布满尘埃的水泥地。
他首先是微笑,充满感激的微笑。然后,他大笑了。笑自己那么笨:无缘由到这种地方。早该想到,除了老爸以外,谁还能让自己那样,要什么得什么呢 。这根本就是再熟悉不过的富足感啊。
许多许多的美好回忆,继续涌上心头。
到最后浮现的那一幕:大学毕业礼那日,他把四方帽仍到远处后,父亲走过来递上一块雕着“人贵自立”的小玉牌,作为成年礼。

他的嘴角依然带着微笑,走到中央的小蜡烛,呼一口气吹熄了蜡烛。就像历年来无数个生日,爸爸都带他到麦当劳庆生,要他把蛋糕上的蜡烛吹熄那样。

蜡烛熄灭了,伸手不见五指。他沿着墙壁,摸黑走进升降机里。按钮的灯没有亮,但是升降机开始自动往上爬,发出粗重、像野兽那般的机械低吟。。
不久,门开了。人间的光芒照射进来。
他快步踏了出去。重见天日的感觉。
望一望这父亲留下给他的腕表----07:46:31
一个妙龄少女迎面走来,吃惊道:
“唉哟,志铭哥。。你这是什么形象?胡子多少天没剃了?等下外国访团到达公司,别忘了今天是你上台介绍我们的发展计划呢!”

他二话不说。赶紧到洗手间整理形象,出来时顺道拿了张纸巾,把腕表的镜面擦得一干二净。
当腕表显示八时正的那一刻,他昂首阔步,准时走进会议室。//

(完)


campbellroad_loon
(#记慈父辞世后那段极灰色日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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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楼主| 发表于 7-6-2018 09:47 AM | 显示全部楼层
<<缸里岁月>>
它在那古旧的玻璃缸里好久了。那个玻璃缸也煞是奇特,端详了好几年,竟然没有看到一个开口。也不知从什么时候,它就待在里面,这个窄小空间就是它的生活空间。
它的身子虽然好像白雾,无手无足,尾巴也若隐若现,然而它却无法离开那玻璃缸。它的上端有两个模糊的空洞,不确定是不是它的双眼,因为实在模糊又抽象。
玻璃缸虽然透明,但隐约看到些古怪的字迹,好像后巷墙壁的那种涂鸦,有奇怪的图形与不明字迹,没有仔细观察是无法发觉的。瓶子里唯一和它作伴的,是块平扁的是石头。那石块毫无特色与美感,就像地震后废墟里的一块洋灰碎片,没有任何价值,但对它而言,应该是它所拥有的全部了。
老缸在屋子左边屋檐下,杂物堆中的其中一个不起眼的角落,因此充满灰白的灰尘,然而,有时会在倾盆大雨后会变得清澈好几天,过后,又将恢复它那布满尘埃的外貌。
我曾告诉妈妈关于它的存在,妈妈叫我不要乱说话,那只不过是个太公留下来的一个玻璃缸子。
每早当太阳升起,它开始作进行每日的逃避太阳活动。由于门口向东,大约在8点早晨,阳光直接斜着射到玻璃缸的底端,它开始将那缥缈的身子往上移动。不久,阳光不断上升,它也随之上移,尽可能避开阳光的直接照射。
太阳的照射角度一年中都稍有变化,在某两三个月,阳光会直接射入整个玻璃缸。这时,它无所遁逃,只得苦苦躲在那石块底部,石头的面积刚好能遮挡它整个身体,丝毫不差,然而,这时他躲得辛苦异常,云雾般的身躯在石块下颤抖不已,直到阳光在午后慢慢地退去。
有一次,邻家的童年玩伴到我家做客,正巧遇着它在石块下奋力躲避阳光,我指着它告诉玩伴:
“你看到它在躲避着日光吗?”
他望一望说:“咦,这石块怎么在玻璃缸里的中间吊着,还会摇动。是不是有根细幼的线把它吊着?”我说不是的,并把详情告诉他。从此,他把我当作一个妄想症孩童。 我也因此确定,只有我能够看见它的存在,虽然它那空洞而抽象的双眼不曾望向我。也因这件事,我不再告诉人有关它的事。  
小学时,无数个夜里醒来,我总蹑手蹑脚走到楼上的窗户,伸出头往下斜望,想看它夜晚在缸里做些什么。夜晚,是它的无需逃避的时光。它在缸里飘游,有时缓慢有时快速。不知它是在努力寻找出口,还是在窄小的空间内进行无可奈何的唯一活动。仿佛每日天黑后,才是它一天的开始。在温和的月光和怡人星光下,它静谧地坐在玻璃缸中央,月光浴仿佛是它的生命充电器,在月圆的夜晚,它似乎摄取了充足的月华,迷雾般的身子也发出蓝色的幽光,美丽极了。
偶尔它会倒立而漂,尾巴般的下身在上,圆似大头的上身在下。或许它试着以颠倒的姿态,看这颠倒的世界,让这世界反而显得正常了。
记得在学校一次的自由发挥绘画比赛中,我画了它。虽然连安慰奖都沾不上边,却对这幅画印象深刻至今。
小学生涯,更有趣的玩意儿太多了,动漫、电动、电脑游戏、 游戏卡、滑板。。渐渐将玻璃缸的事挤到心中某个不起眼的冷清角落,没在脑海中浮现。
到了世纪末那年,全球正流传着各种怪诞的末世异象,其中最有名的当然是十字连星。学校里,同学们都口耳相传,说到了那天,九大行星与太阳连排成十字状,届时将发生怪事,听说更有好几个地下宗教均说是那就世界末日的来临。
十字连星终于来临,那天早上,阳光似乎异常酷热。我不理会家人的讥笑,把我那装满干粮与防灾用品的救生包带在身边以防万一。家人都外出了,我跟随着直觉的引导,兀自在客厅中等待着某些不寻常的事,例如天崩地裂,日月无光、空中传来众天使号角声等。
约上午九时左右,果然,屋檐下传出些碰撞声。我赶紧跑到楼上的窗户,望向杂物的方向。我又见到了玻璃缸和它。但却不懂为何玻璃缸在剧烈颤抖。我从救生包里拿出望远镜一望。见到早晨的斜阳照到了半个玻璃缸。仔细一看,只见它在玻璃缸中,与那阳光直视相对,它身子也不停抖动。直觉告诉我,它正在筹足勇气,想尝试走入阳光中。
这不就是自杀吗?难道也是十字连星的影响?它既不是人类,又怎会死呢?。。。各种疑问在我脑中经过。就在这时,它把白烟般的尾巴果断地伸入阳光中。突然,整个尾巴凝结成黑色碳状,那黑炭急速蔓延至它整个身体,形成一个畸形的黑炭。紧接着,就是它迅速的膨胀与增高,整个玻璃缸“砰啷”一声爆裂。跳出一个黑炭状的小男孩。
他站着,惊讶地看着自己的双手,而且轻轻抚摸身子。然后再跳一跳,仿佛在试用着这新的身体。过了约5分钟,它用漆黑的双手捡起玻璃碎片和瓶里的石块,走到路边的一棵树下,把玻璃碎片用力刺进树身,形成一个圆圈状,再把石块放到玻璃碎片圈的中央,用力一拍,“啪”一声石块被深深嵌入树身,力道实在惊人。
他站立不动,望着自己的杰作,还点了点头,怪异的双手不由自主发抖,似乎感慨万千,激动得很。然后,起步走向附近的沼泽林,一面走,一面将黑炭状的肌肤一片片剥下,慢慢见到黑炭底下褐色的肌肤,然后消失在沼泽林中。
除此以外,世纪末最后一天并没有什么异象。妈回来看见地上的残余碎片,问我怎么回事,不想再费力解释,只说自己不小心打破了那太公的旧缸。
事隔多年,我如今在远方工作。上个周末与老爸通电,他说一天傍晚,有个青年男子带着女友,到老家前的那棵树下,用望远镜仰望高处的树身。老爸问他是在干什么,他微笑着说是看鸟,一种能飞很高的鸟。不久,两口子便驾车离开了。
我知道是它回来了。

其实,我希望有日能再遇见它,和它喝杯茶叙叙旧,谈谈旧时的岁月,还有生命成长中,那无法避免的挣扎与痛楚。
(完)


cambellroad@ah_lun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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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楼主| 发表于 25-6-2018 02:03 PM | 显示全部楼层
<< 一种微笑 >>  


那晚,夜空无云无月,星光却相当黯淡。熙铭和往常一样,独自在河岸的小茅蓬内躺着。
只是,今夜异常的静,从傍晚开始,已经乌鸦无声。虫蚁也好像收到了森林的禁语令那般。不仅如此,连小河的流水声也像被某种怪异的力量压抑着,四周一股怪不可言的凝重气氛。
这么多年的森林生活,熙铭每晚都觉得森林充满宁静;今夜,却是充满了莫名的死寂。
他心里虽然有点恐惧,然而,他告诉自己就算是世界末日今夜来临,自己也会学着安然接受。一如他离开城市多年,接受了独自在原始森林独居多年的恐惧、孤单一样。

森林的四周开始变得充满闷热的湿气,这使在茅蓬中的他更为疲倦,不多久,眼皮渐渐沉重,在过一会儿,便迷迷糊糊失去了意识。
就在刚进入睡眠状态的那一霎那,突然整个意识像被从右耳耳洞中抽拉出来。
仿佛灵魂变成了一条细线,某种力量从右耳捉到了这灵魂的线头,使劲一拉。
他感觉细长的灵魂,经过耳道,耳道产生一种从来没有的触感,一种灵魂与肉体猛力磨擦的痛楚,无以形容的身心创伤。幸运的是,这个恐怖的经历没有超过三秒;不幸的是,当他再次恢复意识,眼前漆黑一片。
只不过数秒的时间,此刻,他却处在一个完全不像地球的空间。四处黑暗而吵杂。
熙铭感觉身在极其浓稠的液体当中,液体发出恶臭,浓稠的液体浸到他颈部的高度。
“这是他妈的地狱吗!?”他慌恐地问道。
更可怖的是,他感觉浓稠的液体,有上万只东西在缓缓蠕动,滑溜溜地蠕动他的身边。
他想大声喊叫,但突然觉得这样大的放应或许对自己不利,便试图调均呼吸,把自己的恐惧安抚下来,接受那种冰冷滑腻的物体蠕动感觉。
四周的长形生物,,感觉它们全部都比他的腰部粗大,有的在慢慢蠕动,有的像在游动,有的像在挣扎,有的像在转动。。发出恶心的液体搅动声音。
突然,心理闪过一个念头:是不是身处在一个巨大的水蟒窝里呢?!
想到这里,全身的毛孔仿佛僵硬而竖立起来,仿佛自己成了半个箭猪。
如今,更是连呼吸也不敢太大力,深怕惊动这些无数怪物。
就这样静静伴随着那极度的恐惧。
这样,半个小时像半年那样度过了,恐惧感已和心律一样稳定了下来。只是四周的蠕动至今没有停止过。
这时,眼睛也适应了这地方的漆黑。
漆黑中看到的各种轮廓,和不久前的猜想,差别并不多!
数千只如腰般粗大的白色肥虫,布满上下四方。这时,他想起孩童时,在城里的垃圾堆捡食物时,看过在馊水旁爬行的苍蝇蛆虫。唯一差别是这些巨型蛆虫,最小的也有他半个身子的体积!
环顾四周,四周的墙 很高,墙上想布满了根须状的东西,无数无数的巨虫正在往上攀爬。
巨虫群在墙上蠕动时,虫身有波浪般的移动,湿漉漉的身子发出恶心的摩擦声。
这种鬼声,若与尖刀划玻璃的刺耳声音比较,后者反而显得对人类听觉相当友善了。
沿着墙仰望上去,整个地方似乎呈球体状。他隐约看见顶上,中央的部分,有一道长长裂痕。
怪墙上的巨虫,就是往那裂痕中爬出去。裂痕外似乎有比底部这里稍微强的光线。
这不太明朗的光线,照入了熙铭的心底。
“啊----”他莫名地嘶叫了一声,立即开始移动,走向前方的怪墙。
这一叫,惊动了身边的巨虫,不知怎的,除了墙上的巨虫,地面的巨虫突然在液体中滚动。就像厨师在转动烤架上的烧羊那样。他想或许是巨虫受惊吓的反射行为。就像人类因恐惧而颤抖那样。
他感觉踏在脚下的巨虫也在滚动着,让他难以平衡身子,索性便用手划动稠液,游向墙的方向。
到了墙边。
他双手紧抓着布满墙上的根须,和其他巨虫那样开始往上攀爬。手握根须的那刻,手感滑腻冰冷之余,他感觉到根须内“扑通、扑通。。”的明显脉动,显然都是活生生动脉!
他用尽力气往上爬。所幸多年来常在山中攀岩采药,才能应付这球形的地方。
他爬一阵,歇一阵。有时,见到障碍他前进的巨虫,也不客气将它们挤开。
攀爬中,他发觉巨虫并没有手足,虫身前后两端各有吸盘状的大口,仅以这两个软肉吸盘,吸附着攀爬。
这圆球状的鬼地方,接近顶部的地方,斜度已经超出90度,他必须找到某些两端都连接着墙的根须,用手臂和脚部穿入中间的 空位,钩着根部爬行。
这样吃力地爬了一阵,接近裂口的地方时,他已经是悬空在高处,背部朝下地爬行了。
有不少巨虫用肉吸盘爬到这个角度,竟也不能支撑体重,从高处摔了下去。
这时,熙铭已经筋疲力尽,刚好眼前,有个很大的根须,中间有个洞。
为了找个地方支撑身体的重量,他只好钻了进这大根须的洞中。
这洞悬挂在高空顶上,不但引起他的畏高感,身在洞中,那种脉动、滑溜、粘、臭等恐怖的感觉,不是一般人类可以想象。
或许是肾上腺素被激发,只歇了一会儿,他感觉精力恢复。
迅速钻出洞口,尽量不往下望。他奋力爬向裂口处。
在离裂口十多步距离的时候,支撑左脚的根须突然断裂,喷出黑色的“血液”,他失去平衡,
下身像钟摆那样在半空摆动。。因双手紧钩着根须,才不至于掉下去。
他心想这样吊着,双手很快就无力支撑了,于是,
突然,他想到:
猴子在林间,虽然身悬半空,却能用双手抓着藤和树枝,从一树荡到另树。
立刻便有样学样,紧抓根须,用最后的力气荡到裂口处。。
到了裂口处,双手牢牢抓着裂口边缘,感觉裂口边的质地像石头一样坚硬。
坚硬的地方容易着力,他马上用最后一份力气提起身子,攀爬到外面。

他站了起来,四周无风,陌生的夜空根本没有星、月、云!整片夜空透出一种深绿色的诡异幽光。
许多爬出来的巨虫在地上朝四方蠕动。
将视线移到远方,是许多白色的石山。仔细再看,所站立的地方,与四周的石山,似乎是一样的。
所有石山的轮廓,与他以往所见过的山出入很大,曲而圆滑,好像没有一点陡峭。
一个荒谬的想法在他脑中一闪而过:莫非这些山其实是。。。蛋???
正要细想的当儿,突然吹来一股带有强烈腐臭的大风。。
他回首一望,一只黑毛稀疏,长有蹼的巨大怪脚,正急速向他踢来。
由于实在太快,来不及闪避,“砰---”一声被踢到刚才的裂口处。
背部极其疼痛。危急中他仰头一望,只见到庞大的黑影。
还未望清楚,巨脚再次踹过来,将他踢回裂口中。
“啊------”熙铭在坠落时大声喊叫。
最终“嘭”一声撞击在底部。
数只巨虫不断发出刺耳的“吱-----吱----”尖叫声。
所幸有数只巨虫的柔软身子与浓稠的臭液体缓冲了高处坠落的冲击力。他不至于粉身碎骨,葬身在腐臭的液体中。

他望向顶部的裂口,只见裂口外,一只巨大的眼睛望进来。布满血丝的那只巨眼,反射出巨蛋外,那怪异天空的深绿幽光。

然后,轰隆声大作,整个裂口慢慢闭合。其中一只在裂口中央的巨虫,立即被辗成半载。半载身子从高空掉落,扑通一声沉入稠液里。
裂口从此没有再开。   
熙铭在臭液中缓缓运气,调适身子,又做了几个瑜伽动作,调整受震荡的筋骨。
不久,背部的疼痛慢慢退去。

他感觉肚子有饥饿。摸摸口袋,咦,里面还剩有一颗之前在森林摘下的百香果。他掰开百香果,一阵清香。这时,一直眼前的巨虫,立即转过头来。细小的双眼望着百香果。似乎也闻到了香味儿。
他于是将百香果丢到巨虫眼前,“嗖---”一声,巨虫用吸盘中央的肉洞吃掉百香果。
这时,那恶心的肉吸盘 两侧缓缓地向上弯,并露出肉洞边缘的一些尖利牙齿,向熙铭微笑致谢。

“还是第一次见到这样的笑容”他自言自语。
然后,双手掬起眼前的灰黑色浓稠液体,饮到口中。
一阵恶臭刺鼻,然而,喝了第三口后,却让他想起中国人皮蛋中央那些的灰色浓浆;恶臭中还真得有点滋味。
说也奇怪,喝了灰色稠液之后,四周的稠液竟然慢慢一点一点 变得清澈!
他伸一伸懒腰,睡在刚才那只巨虫的身上。
那柔软而慢慢蠕动的虫身上,疲惫的身心很快沉睡过去。。。
他梦见自己躺在童年时婆婆缝制的碎布床褥上。嘴角,竟也能和那恶心巨虫那样,泛起一阵微笑。
(完)


cambellroad_lun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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发表于 1-8-2018 09:21 AM | 显示全部楼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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