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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原创] 海の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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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
那是一栋别致的独立洋楼,橙红色的屋瓦,乳白色的墙漆,从二楼延凸出来的露台,临向幽蓝的海湾。
透过大厅巨大的落地玻璃窗,阳光恣意的迤逦进来,漾溢着一股恬然的自然气息。从屋里望出去,大门的入口处悬着一尾大铜鱼、鱼肚下有个深铜色的小陶盆,还挂着一面风铃。小陶盆里种着玉最喜爱的万年青,象征我们万年不渝的爱情。
那是我送她的情人节礼物。
这里的阳光明媚,视野平阔,仿佛就是人间的净土,曾经参观过这栋房子的亲友们,都羡慕我的福气。是的,能拥有一栋童话式的居所,又娶到一位令众男人们羡慕的漂亮妻子,是我这辈子最感到满足的事情。
我真的没有理由不快乐...
事实上,自从一年前迁入这里以后,我不曾真正快乐过。黑暗象一张巨掌笼罩着我的生活。虽然没有确凿的笼栅,我却自甘囚禁在这块别人眼中的幸福净土之中。
一年来,我不曾走出房子视线所能触到的范围外;说得确实一点,我不能离开玉的视野太远。原因是,她染了一种莫名的脑疾,离不开房子半步。尤其说我是房子的主人,不如说我是它的奴隶。而且为了长期陪伴她,我甚至辞掉了工作。
玉有一双天仙般美丽的眼睛,她的鼻线和嘴角仿佛镀上层银地,有一种金属专属的光辉。我不知道,那是因为天生丽质抑或回光返照,事实上是生命逐渐减弱的征象。我压根儿不让自己去思考任何负面性的想法。
最值得安慰的事情就是每个晚上,我依然能够躺在她身边,感受她轻微润湿的呼吸,而她脸上的红晕,宛如一朵淡红色的花,弱小得仿佛风一吹便会散。任谁都不会想到,这样一个温柔可爱的女孩,竟然患有医生也查不出原因的脑疾。
自从患病以后,她就无法说话,而且不能晒到阳光。只要暴露在巨大的光线下超过一分钟,她就会痛苦地近乎要窒息。所以房里的窗户都必须掩上窗帷,而她只能躺在床上,床头留一盏晕黄的小灯。
玉很体量我为她的一切牺牲,不想我的生活因此毁在她的床沿,所以她坚持求我白天必须到户外去活络筋骨、晒晒自然阳光。我拗不过她的固执,所以和她在床边用完午膳后,我总会在她额上亲吻一下,然后暂时离开这栋黑暗的房子。
我也不想去得太远。所以每天,我只是带了炭笔和画册,漫步到附近海边。我习惯坐在一道防波堤旁的树荫下,练习素描。
那个位置可以让完整地看到整个海湾的景象,还有木和锌板搭建成的简陋渔港。那里可以看到缓缓回航的渔船,可以细腻地观察钓鱼客的举止和活动,还有沙滩上嬉浪的小孩,以及他们捡拾贝壳的美丽画面。
我希望把最美的画面,通过炭笔记录下来,带回家给和玉分享那些平凡却动人的感动。这也许是我可以帮她减轻痛苦唯一能做的事...
(持续)
[ Last edited by 谷成 on 12-5-2004 at 06:23 PM ]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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发表于 10-5-2004 05:15 PM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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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是最近完成的作品,全文八章,我会逐渐发上来,分四天发完!
由于写得仓促,文字没经过仔细地琢磨,请大家指教 。。。。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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发表于 10-5-2004 05:22 PM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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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
我坐在防波堤边久了,也逐渐摸清海边人家的起居作息。
我知道沙滩上经常出现的小孩是谁人家的孩子;我知道渔港的陋棚里的有一头很棒的猎犬。它有个很棒的名字叫“海狗”,原因是它是很敏捷的游泳好手。
它经常跳进主人参与捕鱼的船舱,随他们出深海谋生,常常出去就好几天。每一回船只回航时,它总是不等到船靠近码头,就“噗嗵”跳入水,自己先游到岸上,然后摇着潮湿的尾巴来回在渔棚上来回吠叫。
只要听到那狗的吠声,大家就知道渔船平安回来了。瞬间从陋棚的四面冒出妇女和小孩的影踪,她们兴高采烈地站的码头,等待帮丈夫或所父亲从船上接过收获,接着就地把捕获品分类,加冰冷藏后才回家,等待隔天一早渔贩来买货。
我经常注射他们的小孩在陋棚的甲板上乱跑怪叫的美景,就很羡慕他们敦扑而融合的天伦之乐。如果让玉不染怪病的话,我宁愿放弃所有家业,只当一个平凡的渔夫。
我对这里的每个人都大致清楚,除了有一位古怪的老头。
虽然他的脸上爬满岁月的余痕,但是脸色尚属红润,而且双目炯炯有神,不象是一般的贫苦渔民。但是每天渔夫都出航之后,他总是珊珊来迟的提着钓鱼器,爬上他陈旧的木板船。
那条木船就混在许多胶合夹板和玻璃纤维制的钓鱼船之中,显得非常的落伍和破旧。但是他丝毫并不介意,总是微笑地跳上船板后解开绳子,然后拉动马达,往海上垂钓去,直到黄昏时才回来。
但是有一件事,让我想不明白--从没人看到他曾钓到一尾鱼回来!
他总是提着空荡荡的鱼篓子,从船上跳下浅滩,把木舟推到岸边绑上。这时坐在岸边补网的渔夫们喜欢嘲笑问他:“是不是又运气不好,捕不到鱼?”说完,就是一阵此起彼落的笑声。
但老头儿只是摇手微笑不语,静静地走开,离开防浪堤,晃一晃眼就消失在黑暗的椰林后面。我听说他就住在椰林后面的一栋简陋屋子里,他的老伴已经去世了,儿孙们都在城里谋生,很少回来看他。他平时和谁都不来往,只是孤伶伶的住在自己的小屋子里。
但是今天,他绑好渔船后往我的方向走来时,意料之外地提了一篓子海鱼。但是我没有感到特别惊讶,因为我刚才注意到,鱼是他上岸从渔夫那儿买下的。
他走到距离我五十米外的海滩处就停了下来。
我注意到他从防波堤边拾起几块石砖,然后在沙滩上围成三角状,在中间倒下一包木炭,马上就生起火来。他察觉我正在注视他,却对我挥起手来,仿佛示意我下去帮他。
我犹豫了一下,结果还是放下画册,还起身往他的方向走去。
这时,天色已渐渐转暗。那堆篝火就象摇着身躯吐信的火蛇,随着木炭劈啪的裂响声剧烈地摇舞着。
(持续)
[ Last edited by 谷成 on 12-5-2004 at 06:24 PM ]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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发表于 10-5-2004 05:31 PM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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谷成 于 10-5-2004 17:15 说 :
这是最近完成的作品,全文八章,我会逐渐发上来,分四天发完!
由于写得仓促,文字没经过仔细地琢磨,请大家指教 。。。。
什么没有经过琢磨?如果你这文章叫做“未琢磨”,
那么我的就叫做陈腔滥调了,呵呵。
谷成的故事之画面感很强,当然,需要一定程度的
想象力,呵呵。还好你没有一下子贴完整个故事,
要不然我可以省下吃晚餐的时间了,呵呵。
悲剧哟。。。。。嗯,我喜欢,因为这是一种遗憾美。
前辈,期待你的作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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发表于 11-5-2004 12:35 PM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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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
我走到他身边时,他竟没抬头看我。
他正忙着一手按鱼,另一手操刀把鱼鳞刮去,取出鱼鳃和肚肠后,才把鱼浸入塑桶里的净水清洗。有一些沙梭鱼已经妥善处理,整齐地铺列在一张废报纸上,还有一些金属串子。
“来,替我把鱼串上。”
那老人只是瞧我一眼,又低头忙他的活,似乎这是一件理所当然的事情。
我本来想说些什么,又想不过是举手之劳,也不去争辩。所以我取来两支金属串子,蹲下来,用力插进鱼的眼睛下方,然后经由胸鳍的后方穿出。
我顺手把鱼串放在简陋的烤架上,被他叫住了。
“别..别急!先把盐涂上。”
说着,就把一个装着白色粉状物的铝罐丢过来,我接住了。我依言取出盐拍打鱼的背脊,继而摩挲,让盐均匀分布鱼身,才一一摆在烤架上。
“很好,”那老头拨弄着炭火,火星咝咝地在响着。然后他才抬起头,凝视远方一户透光的窗问:“你住在那栋屋子里吗?”
“嗯...”我不经心地回应过去。
他不理我的反应,继续盯着烤架上,偶而把鱼串翻过来避免烧焦。半响后,鼻端开始传来一股挑人食欲的轻微烧焦味。
他把一条鱼端起来放在鼻端嗅嗅:“差不多可以吃了...”
我突然想起正等着我开饭的妻子,刚才忙着,竟然忽略了她。我急忙站起身,正要回家,冷不防被那老头捉住了手臂,不得又重新坐下。
“吃了再走吧,剩下的你带回去给你夫人!”说着,他递来一串香喷喷的烤鱼。
我闻着那股诱惑的味道,突然被一阵饥饿感来袭,忍不住接过虎咽起来。一股鲜润略带焦腥的味道在嘴里化开,果然好吃。
烤架下的火苗渐渐变弱,但还是把老人的侧脸照得通红。他也在津津有味地撕咬着嘴边的鱼串。不消多久,烤架上的鱼几近清光了。
我想到一个问题,忍不住问他:
“我经常看到你出海,却没钓到半条鱼,为何你还是那么快乐?”
他把剩下的烤鱼用报纸包上,递交给我,眨着神秘的眼神说:“那是我的秘密!”
既然他不愿回答,我也不勉强。我于是站起身,往家的方向离开,但是走上不远,就听到他从背后大声喊道:“明天早上十点正,你到这里来找我。记得了!”
我怔住,回过头来,发现他已灭掉篝火,正往相反的方向离去,并提起手作挥别的手势,好象算准了我会回头。我想他根本就不容许我拒绝的机会,为此感到极不是味道。于是心想,最多爽约好了。
突然手心传来一阵烘热,我想象玉见到烤鱼时欣悦的神情,心情即转为喜悦。于是加速脚步回家去...
(持续)
[ Last edited by 谷成 on 12-5-2004 at 06:25 PM ]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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发表于 11-5-2004 01:00 PM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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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4】
海鸟飞绕着远方某处海面上,一艘渔船停在那里,不动。
突然有一张网从船上被抛了出去,化成一个均衡而完美的圈子,缓慢地溅入水中,再迅速沉入水底。我估计,那将是特别丰富的收获。
听说海鸟聚集的海面,暗示着水面下数量庞大的鱼群。渔夫们不需要探测器,凭丰富的经验就找出鱼群的集中地点。
我在家里,竟然按捺不住心情,准时地来到海边等那老头。我们总是推翻先前的决定,而做一些不可理喻的事情,原因只是好奇。我实在忍不住想知道,他叫我来的原因是什么?
十点正,我就看到他揹着一袋东西,从远处的椰林里冒出来。
他的目光还是一样矍乐,但是脸带有一些疲容。他吩咐我把那沉甸甸的袋子放到木船上。所以我卷起裤管,涉过浅滩,爬上船板帮他放好东西。
他迅速地解开绳索,然后跳上船发动马达,准备启航。我突然慌叫起来:“请放我下去,你再开动。”
当我准备跳进浅滩的姿势,他还是发动了马达,嗒卡嗒卡地转动着船下方的旋转叶。才一瞬间,船已从岸边荡开,朝往大海驶去。我盯住海面,想跳却没有把握,硬把心情按捺下来。
“我必须回家,我没向妻子说要出海呢。”我急着叫嚷起来,他却完全不当一回事的样子。
“既然上来了,就别想那么多。请你停止摇晃,不然船会翻覆!”我突然想起自己并不晓得游泳,只好乖乖坐下。心里暗暗咒骂这不可理喻的老头。
从海面上层层汹涌而来的白浪线,一阵接一阵地地拍打着船躯,就象咖啡厅里碰见老朋友,从后方拍打他的肩,期待摇起伙伴的记忆一样。
由于船速很快,船身不住地剧烈晃动,我下意识捉紧船身,但是老头坐在后方马达的前面,精神焕发地确没有一丝惧怕的神色。
逐渐地,陆地边成扁平的一道海岸线,白色的洋房已收缩成刨木屑一般大小。我想象妻子站在窗前,是否能想到我竟然正在远方海上尘点一样的船影上。
又一阵浪拍打过来,我突然听到马达被熄掉的声音,同时船渐渐缓慢平息下来。
这时船首迎向海风的方向,船躯象水上漂流的木盆随着潮流飘动。毫无止境的大海,从各个方向包围这只毫无安全感的船只。
这时候,他给我抛来一支钓鱼竿!
(持续)
[ Last edited by 谷成 on 12-5-2004 at 05:52 PM ]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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发表于 11-5-2004 01:15 PM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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fujii_Itsuki 于 01-01-2004 17:31 说 :
什么没有经过琢磨?如果你这文章叫做“未琢磨”,
那么我的就叫做陈腔滥调了,呵呵。
FUJI班竹说笑了,咱们别太客气,但愿彼此在写作上多点交流,如果发现任何应该改善的地方,请猛批,别给脸我了!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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发表于 12-5-2004 04:43 PM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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夷,怎么今天还没有贴故事?fujii来顶一下,呵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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楼主 |
发表于 12-5-2004 05:45 PM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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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5】
海风不断扑面而来,我嗅到一丝淡淡的咸腥味。
我看到他从箱头取出几段钓竿接上,再装上卷线器。接着他又取出浮标式钓组,系在钓线上并拉扯检查连结的耐韧性。他把袋子里选出冷冻虾,把尾部去掉后,从尾部勾入自腹部穿出。
“你没用海虫或沙蚕作饵吗?”
我学他把死虾用钓钩勾上,同时想起防波堤上的年轻人。他们最喜欢带上活的沙蚕或海虫,随手捉起数只,用鱼钩勾住甩出岸外,总能钓到一些小鱼甚至花蟹的。
他抬头凝视着我,顿一下后才答说:
“我从来不喜欢用活饵钓鱼的,我用耐性………!!”
说完,他把钓竿抽到后方迅速抛出,钓组瞬间化为闪耀的飞行物体,以近乎完美的抛物线划过空气,最后“啪”一声落入黑暗的水中,只激出一点水花。老头等钓线沉落之后,开始收线,直到看到浮标垂直地从水面浮出后,他就把钓竿插在扶架上,转过身来帮我。
“你看清整个动作了吗?”我听了点头,但是细想又不太肯定,所以继而摇头。
他脸上挂着似笑未笑的表情,宛如嘲笑我的自相矛盾。瞬间他收起笑容,象军官地指挥我系列动作的顺序:
“用你的右手四指握紧钓竿,然后拇指按压扣着线轴,再用左手握住竿柄尾端。注意没有人站在后方,才将钓竿带至肩后方朝目标甩出... ”
老头又指示我待钓组沉入水中之后,如何用右手拇指紧压线轴煞住出线,收线卷紧母线,使竿尾和钓线保持绷紧略为弯曲的状态。我依照他的指示,把钓线甩出,不久后,听到东西掉进水里的声音,仿佛胸腔里不安的情绪,也跟着被抛出去了。
他拍着我的肩膀,给我嘉许的微笑,转回去在他的位置上坐下。我们两个就这样安静地坐在船上等着鱼儿上钓。
(持续)
[ Last edited by 谷成 on 12-5-2004 at 06:25 PM ]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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发表于 12-5-2004 06:18 PM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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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6】
湛蓝的天空一丝云也没有,太阳耀眼得象一把刚磨亮的刀锋,海面粼粼的闪耀着金子的光芒。
我想象在浩瀚的浪潮之下,尖尖的银色鱼密麻的织成一团涡旋的绒球,不时分开后又融合;整个海洋笼罩在一片祥和的光顶之下,随着波动而瞬间万化的光影,还有黑暗中莹莹闪亮的不明物体...
在那看似黑寂的水面下,刀子似的银鱼围着鱼饵游来游去,等待时机咬断钓线,挟着胜利的嘲弄离去。然而海洋的世界和人间,并无两样,同样没有免费白吃的午餐。它们失败的代价,就是变成人类餐桌上的美味佳肴。
我坐在舟上等了一个小时,好几次钓饵都被吃掉了,却没钓着半条鱼。但是那老头的收获不错,他钓到了几尾鲭鱼,还有一尾眼睛瞪大的目孔鱼。
那些不安的鲭鱼被抛入蓝色的水桶里,游来游去,它们不放弃地一次一次,尝试向蓝色的墙幕突围而出;只有目孔鱼明白任何努力都是徒劳的,所以很安静地躲在水槽底呼吸,可惜那底部平滑,并没有供他们躲匿的岩礁。
我和老头挤在窄小的船板上,渐渐有了交谈,我终于知道他姓倪。我们从谈笑风声中,逐渐建立起很微妙的默契。我从他脸上一层一层慢满剥落的岩层,感受到彼此的年龄差距逐渐收缩....
一阵海风轻拂而过。我差不多想放弃的时候,突然察觉空气中到一种细微到几乎无法发现的振动,近乎如临大敌的预感。
我注意到浮标开始抖动,一阵细微的拉扯力从水中断续传到钓竿上。当插入钓竿被拉紧得剧烈弯曲的时候,我跳起来及时捉住了它。
就在下一秒钟,一股猛烈的拉力瞬间来袭。我冷不防被扯跌在船板上,双手仍然紧握着钓竿不放。才不过几秒钟而已,船已被拖向一边,开始旋转起来,船缘几乎要碰水面了。
倪老头赶紧放下钓竿,移动到船的另一侧,试着稳定小船,同时冷静地看着事情的变化。但是对手的力量太强了,钓竿被两股拉扯的力量拗成一个巨弯,仿佛随时会断掉的。
他要我小心不让钓线缠死的同时,提醒我眼前只有两个选择:“不是把线割掉让它逃逸,就是要和它继续搏斗。”
我不知从何来的勇气,坚持着和它对抗到最后一分力量,即使冒上船会翻覆的风险。但是我脑袋很清楚这意味着可能冒上我的性命,因为我并不会游泳,而且离开岸边好几哩远,一旦船翻覆了,我们只能抱着船板随波逐流,也不知将漂到那里去。
倪老头尊重我的决定,他说有必要时我们将轮流和那条巨鱼搏斗。我在倪老的指导下,逐渐缩短和对手之间的距离。
顷刻之后,水面上开始出现一阵搅动翻滚的漩涡。说时迟,突然有一条大鱼跃上来悬空止住,接着又落下,落水之出溅起一真剧烈的水花。我盯着它的雄姿,呼吸几近停止。
“你看到了吗,我们可是遇上了稀客。”倪老头高兴地叫起来,但是我的全副精神都放在钓竿上,再也抽不出一分力量来回应他。
我只是慢慢的把线收紧,感觉手臂上的酸痛感几乎要让我的肩膀散架了。但是我们的努力毕竟奏效了。
我和对手搏斗了一句钟后,开始感觉它的蛮力逐渐变小,船也渐渐停止转动了。我尽残余力量把最后的十多尺钓线收上来。终于,那头顽强的生物开始从水面露出黑色的背脊,逐渐清晰起来。
我们看到一条长约三尺、白低黑背的巨鱼正在船边剧烈地翻滚。倪老对我说,它有个名字叫"鬼头刀"。最后,老头不知从何取出一个捕鱼网竿,乘其不备时伸入水中,稍微一用力,就把它硬捞上来了。
它用力从网上跳开,跌在船板上蹦跳不止地拍着尾鳍,并大口地呼吸。同时,它用一对初生婴孩的黑眼睛盯着我们。
我感觉一阵晕眩的激奋,突然明白了用意志力战克恐惧后的那一种满足感。我想只有曾经面对人生逆境并战克挑战的人,才能体会那种激昂的宁静。而幸福就紧随在那种深深的满足之中。
也许,这就是倪老头的快乐秘诀吧...
(持续)
[ Last edited by 谷成 on 12-5-2004 at 06:27 PM ]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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发表于 13-5-2004 03:50 AM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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情景式的写作风格,文字功力必须有一定的程度才行。谷成的手法相当精湛噢!期待着下一篇。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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楼主 |
发表于 13-5-2004 04:38 PM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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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7】
无论再怎么强壮的生命体,一旦被对手从它赖以生存的条件中抽离出来,它的反抗只能变成无关痒痛的挣扎,除了加速死亡的降临,就没其他的意义了。这就是自然界物竞天择的的法则,即使人类,也不能逃出这样的宿命。
那鱼挣扎一会后,渐渐平静下来。
倪老头乘它奄奄一息之际,把它抬在手上,随即重重抛进我的怀里。我抱住它,宛如承住一个小孩的重量,一颗水滴象珠子滑过脸颊。我不承认那是眼泪,但是我的内心确实因为承起了某种生命的重量而感到莫名的搅动。
事实上,生活已太久没有惊喜了。我想象今晚抱着这尾雄姿的鱼躯,出现在妻子面前时,她即将露出怎样的惊讶表情?一尾鳞片闪着银光、真实的鱼,总比我每天素描的画生动得多了。如果把它的肉身,转成一顿热气腾腾的海鲜晚餐,我想妻子的病情定因感动而有所改善。
“如果抱够了,请把它放下吧!”我朝着倪老头微笑点头,躬下腰来把鱼放在船板上。
“慢着...将它放回水里吧!”倪老头斩铁截钉地说,我怀疑自己没有听错。
他把装鱼的塑桶推到船沿,推斜,那些鱼族就随在弯曲的水柱滑下大海。我发怔地站着,没有行动。他用一种窥入灵魂的眼神望着我说:
“那些鱼活在水里,唯有放归它的世界,才会永恒地在我们的记忆里闪闪发光。”
我虽然不情愿放弃好不容易捕获的胜利品,却又找不出适合的字词来反驳。我也感到,他的观点透出几分烫金似的道理,我只好答应:“好吧...”
我走近船缘,突然松开双手,那条巨鱼就象一个陶瓷花盆掉进水里,溅起一堆水花。
刚开始时,它还不相信已经被释放,这自由来得太突兀了,它还不能适应。它依然斜着身躯、拨着胸鳍徘徊在船边呼吸,但是逐渐地它攒够氧气以后,才晃一晃尾,缓缓沉入黑暗的水中,宛如某着鲜明的事情沉入记忆,然后潜没不见了。
我感到有点失落,但是我知道,它永远在我的记忆中鲜明地活着。它和那些曾经摆在餐桌上,供我们食用的鱼儿不一样,我们吃下了它们,却无法在心灵中植下任何鲜明的记忆。我们占有地只是形式上的躯体,却错失了更值得珍贵的关系,而那种关系,惟有在自由的基础上才能存在,倪老头果然说的对。想着,心里就浮起一种难以形容的骄傲。
这时倪老头从袋子取出一块方整带棱的石砖,交到我手上。他用庄严又静重的语气对我说 :
“把这个也放下吧!”
一种荒缪的迷失感和惊动,从我失神的瞳孔中扩张,我隐约觉察到暴雨来袭前的平静。
他把石砖交到我手上,拍拍着我的肩膀,语气很关切地说:“关于你的故事,我都知道得一清二楚。”
我的心脏剧烈跳动,仿佛他即将触到我努力想忘怀的创痛。他继续说下去:“请你接受现实,你的夫人已经死了......她的尸身,是我打捞上岸的。”
他的话象一条急速而闪亮的电光击中了我的灵魂深处,许多沉淀在海洋深处的记忆片段象软木塞急冒出水面来.....
(持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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楼主 |
发表于 13-5-2004 05:00 PM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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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8】
我想起玉一头滑亮的乌发,因为脑疾长期的折腾而显得干枯散漫;她逐渐萎缩成虾状的躯体,她苍白而失血的嘴唇,一直在传递着隐约而无助的讯号:
“请让我离去,我再也熬不下去了...”
但是我不放弃,我跑遍了大小的医院,拜托许多医生,但是他们都对我摇头,表示无计可施。他们都劝我把她回家,让她渡过生命最后的一段旅程。
我迫于无奈,只好带她迁入原来计划婚后居住的白色洋房里安养。但是我鼓励她为了我一定要坚持下去,我依然丢下她在家,到处寻访任何一线生机的偏方或治疗方案。
最后在一个阳光明亮的下午,她乘我外出时,在床上留下字条,离家失踪了。看见字条后,我发疯似的寻遍附近的每一寸角落,却寻不着她的踪影。
最后在码头上,我见到了她。但是几小时前活生生的玉,现在已经变成躺在甲板上一具冷冰冰的尸体。我搂紧她的尸身,几乎崩溃。她终于熬不过漫长的痛苦,弃我而去了。
几天后,我在她的丧礼上,请来了所有亲友,进行了一场轰动的冥婚。但是自那天起,我就没有去工作,我从亲友的关系中疏离了。我每天生活在一个自己建构的环境里,假设她仍然存在,而且逐渐康复中。我把屋子里的窗户都掩上,我拒绝阳光照透这一切我想逃避的现实。
最后在倪老头的见证下,我们在海上进行了一场静默的祭奠。
我收起哽噎着嗓音,在心里对妻子告别。然后把手上的岩石松开,落在潮涌的海上,沉入,永远消失到那神秘的黑暗里。
我闭着眼睛,祈祷她终于回到她灵魂所应隶属的地方,就象那尾鱼回到海洋的秘密花园一样。她终于因为得到我的释放,而永恒地在我记忆里发亮。而我从自己的执著之中,得到自由的解放。
那天回家后,我立刻寻遍房子的每个角落,果然不再见到玉的存在,甚至是任何她曾经出现的生命迹象:平整的床褥上没有睡过的凹窿,而且已经枯黄,结尘。我果然是活在自己的幻觉里。
我拉开所有窗帘,让室内开喇喇地迎向阳光,并把屋子里的积尘打扫干净。
就在那个夜晚,我梦见玉从一片迷雾中突现出来,眉眼间蕴着柔情脉脉的笑意。她恍若淡景的微笑,星闪地传达她对我的谢意,因为在那个世界,她的脑疾消失了,痛苦也不见了。再没什么让她牵挂了,所以她站在月光下的雾中,渐渐散去,直化为一阵窗口吹入的晨风。
(持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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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Last edited by 谷成 on 13-5-2004 at 05:21 PM ]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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楼主 |
发表于 13-5-2004 05:17 PM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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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9】
草丛的虫声唧唧,一条人踩出了的泥泞小径蜿蜒地穿过一片高矮差错的椰树林。小径的尽头,是一栋屋顶被风雨侵蚀锈迹斑斑的锌板屋。
听说,那就是倪老先生住的地方。
我感谢他在船上诱导我面对自己的现实。我醒来梳刷一番后,决定亲自登门向倪老头拜谢。我在镇上购买一些食品用器,愉悦地穿过鱼棚后的椰树林,终于来到他家门前的梯阶上。
我伸手在手门上敲击。“咚,咚,咚...”等了半响,屋内仍是一片死寂。我加些力道再敲一下,但是这次门板发出吱嘎的声音,竟然轻轻荡开了...门竟然竟没上锁,我感到有点奇怪。
“倪先生?”我提高声音喊道,同时跨过门槛,通过门厅,小心奕奕往他的睡房探头进去。
我看到一个笨重的木桌,上面放着一叠相簿,还有一盏古董的煤油灯。房里没有半张床,但是有一张卧椅。倪先生很安祥的躺在卧椅上,直挺挺地象一块板子。
我有一种不祥的预感,试探地摇动他。但是他的手臂却从椅扶上跌下垂晃,一本书随着扑跌到地上。我感觉惊慌,立即叫来白车。但是送到医院时,医生说他早已经断气了,所以又转到剖解室去检验死因。
餐就这样折腾了几小时后,我在领尸处门外见到了倪老住在城里的儿子。他似乎并不怎么关心父亲的遗体,只是在手提电话和他的律师交谈着关于父亲的遗产的事情。似乎,他父亲留下了不少的家业,他其实并不象我以为的一贫如洗。
这时一位警官先生把我拉到墙边,取出笔记簿神色问我:“听说,昨天下午你还和他一起出海吗?”
“是的,“我很肯定地答道,但是看到警官皱起的眉头,随即加上:”有什么事不妥吗?”
警察先生滚动着谨慎的眼神,注意周围没别人后说:“我相信你不是说谎,但是居民的供证说,只是看到你一人乘他的木舟出去,”他顿了顿,压低声音的说:“而且法医的报告显示,他应该是介于昨天凌晨四至七点之间自然死亡,死因是心赃病突发.....”
我记忆轰一下突然变白。“难道说,昨天一直在陪伴我的老头,他是...”
突然一阵晕眩冲上脑袋,握在手中的物品全数滚落地。
(全文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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发表于 13-5-2004 05:34 PM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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嘿!结束了。其实在第三回我就觉得奇怪,怎么老头知道主角有夫人呢?
原来是伏笔啊!高明。
全文8章,你用了一章来描述主角的省悟和转变,比例来讲是恰到好处。然而基於什么原因你会多写第九章呢?
是临时的决定吗?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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楼主 |
发表于 13-5-2004 05:46 PM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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Scaredcloud 于 01-01-2004 17:34 说 :
全文8章,你用了一章来描述主角的省悟和转变,比例来讲是恰到好处。然而基於什么原因你会多写第九章呢?
是临时的 ...
谢谢你捧场.第9章本来已经就有的,我只是发帖的时候把两帖分开,变成3个帖子来发,因为考虑到某写画面的转换,不适宜同帖出现而致!
这故事我写的草率,其实应该以电影剧本的格式才能写出我脑海中的气氛,但是那要很费工夫,所以先以第一人称的手法记录下来.我理想中的气氛应该调冷一些,要注重对海浪声的刻画,作为长篇比较好!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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发表于 13-5-2004 05:56 PM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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谷成 于 13-5-2004 17:46 说 :
谢谢你捧场.第9章本来已经就有的,我只是发帖的时候把两帖分开,变成3个帖子来发,因为考虑到某写画面的转换,不适宜同帖出现而致!
这故事我写的草率,其实应该以电影剧本的格式才能写出我脑海中的气氛,但是那要 ...
那么你达到目的了。最后三贴分得恰到好处。
作为长篇的话,大概某程度上必须牵涉更多的设定?在描写方面也会从你现在精辟简练的优美意境转换成仔细的画面性叙述手法。嘿!很想看呐!希望你下次能够用第二种手法写。凭你的文字功力应该不是问题。电影感强烈的小说是非常有吸引力的噢!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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楼主 |
发表于 13-5-2004 06:09 PM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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Scaredcloud 于 01-01-2004 17:56 说 :
作为长篇的话,大概某程度上必须牵涉更多的设定?在描写方面也会从你现在精辟简练的优美意境转换成仔细的画面性叙述手法。嘿!很想看呐!希望你下次能够用第二种 ...
你的看法捉住了我的想法....是的,你真是此中的高手,很迅速就捕捉到了那层问题!但是我目前无论是经验的积淀,画面的调焦手法,还有文字水平还没达到目标的要求,短期内应该不敢尝试!
我发觉日韩的电影拍得很有县念,背后应该有很好的故事剧本,这是我想学习的其中一个领域:他们制造诡秘氛围的手法! 那些技巧和镜头的切换或调焦有很密切的关系.........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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发表于 14-5-2004 11:01 PM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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谷成 于 13-5-2004 18:09 说 :
我发觉日韩的电影拍得很有县念,背后应该有很好的故事剧本,这是我想学习的其中一个领域:他们制造诡秘氛围的手法! 那些技巧和镜头的切换或调焦有很密切的关系
绝对赞同,尤其他们善於以空间制造各种气氛。在镜头的切换或调焦中解释了再美的文字也不能诠释的感觉,在运转镜头之间把该存在的事物完美地介入故事内。那就是视觉艺术独有的能力。
我常常在想,如果我们能活用这种技巧,把它纳入小说里,让他成为小说的背景和空间,再加上只有文字才有能力表达的思想内容,那么可以说不枉此生矣。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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