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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亲情】故事贩卖机(四):《窗口里的面孔》全文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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阶梯旁斑驳的墙上有两个影子,一大一小。在夕阳余晖的照耀下,小影子在跳跃着,大影子却气喘吁吁。
“妈,快点啦!戏要开播了。”茜茜频频回头。但,茜茜妈妈没有回应,她已上气不接下气了。茜茜妈妈心里嘀咕:为什么要买没有电梯的组屋?
“妈,快到了,再上一层就是第五楼了。”茜茜一口气奔上五楼。组屋的走廊堆积着花盆、箱子、滤水器等杂物。她左闪右避地穿过走廊来到家门口,但茜茜妈妈还是没有赶上来。当她的目光不经意地朝对面的组屋一扫而过时,惊见对面屋子的窗口出现人的面孔。她感觉全身的汗毛都竖起来了。天啊!难道这就是人们常说的“鬼”!正当她伸出脖子想确认时,那面孔却消失了。
“妈!妈!那屋子有鬼!”
茜茜妈妈正缓缓地走过来,好奇地沿着茜茜所指的方向一看。那间屋子的百叶窗挂着蓝色窗帘,纹风不动,连影子都没有。
“嘘!别乱说话。”茜茜妈妈皱一皱眉头。
“我……我……刚才看见到有人的脸出现在窗口那边,但咻—就不见了!”茜茜很想让妈妈相信自己,她继续补充。
“那间屋子一天到晚都是黑漆漆的,应该没有人在里面。所以……”茜茜把嘴巴凑上妈妈的耳朵,还刻意压低声线。
“所以刚才我看到的是……鬼!”语音刚落,茜茜就被妈妈拎着推进屋子里可以。临关门前,茜茜妈妈还是仔细观察了对面的屋子,门和窗户都丝毫未损,应该没有被爆窃。她不相信女儿的鬼话连篇,她比较在意邻居的安全问题。
那间屋子原本住着一家三口,一对夫妇和一个小男孩。她记得那小男孩叫尔尔,她在游乐场见过他和他母亲,他们还闲聊过。但那男主人很少出现,记忆中好像只见过一次而已。于是,坊间传闻尔尔的母亲是小三,所以那男主人不能露面。当那些闲言闲语开始冷却下来时,尔尔和他母亲却犹如凭空消失般,不再出现于人们的视野中。
走廊的灯管一一亮起,茜茜妈妈心不在焉地在洗碗,茜茜的话依然盘旋在她脑海里,掀起了她心里的不安。她下意识地抬头,透过百叶窗凝视着对面屋子。突然,她的心迅速地往下坠,她用手捂住了嘴巴。
那……那……那蓝色的窗帘被拉开了一小段!
一群人聚集在尔尔家门外,纷纷扰扰。有些人觉得茜茜妈妈大惊小怪,但有些人也认为事有蹊跷,尤其是尔尔家的邻居。他们异口同声地说尔尔家常常发出怪声,他们试过敲门,也试过偷窥,但门窗紧密,什么也看不到。
“我担心有人偷潜进去,霸占这屋子。国外常有这种新闻。”
“那天,我儿子看见屋里有影子飘来飘去。”
“但,我们还是没有权力私闯民宅啊!”
大家七嘴八舌地讨论着,依旧没有结果。这时,居民委员会的主席KC挤入人群。
“上个星期,我在这门外遇见尔尔妈妈的同事。她说尔尔妈妈车祸入院了,已经昏迷两个星期了……”
话未说完,人群已沸腾起来,纷纷同情尔尔妈妈的遭遇。
“所以你们所看到的应该是尔尔妈妈的同事。大家都散了吧!别散播不确实的消息。”KC企图说服大家别以讹传讹。
虽然解开了谜团,但茜茜妈妈的疑虑仍然没有被消除。茜茜妈妈一直对那被拉开的蓝色窗帘耿耿于怀,但大家都不以为意。
隔天中午尔尔家门外再度聚集了一群人。接着发生的事情让居民都措手不及。消防员打破尔尔家的门,然后又涌进了医护人员。不知何时,镁光灯四起,警察迅速地用黄色封条把屋子的左右都封住了。稍后,有消息泄漏说警察在屋子里面发现尔尔的尸体卷缩在蓝色窗帘底下的沙发上。他们推断尔尔的死亡时间为前天,即茜茜妈妈发现窗帘被拉开的那一天。尔尔右手掌有一道很深的伤口,初步判断,应该是伤口受到细菌感染而引起破伤风,延迟治疗而导致死亡。
这悲恸的消息让居民都很自责,如果当天他们破门而入,结局会不会被扭转呢?
夕阳的余晖依旧照耀在斑驳的墙壁上,然后徐徐地移动到那飘动的黄色封条上,再慢慢地透过百叶窗,在蓝色窗帘上涂一层金黄色。窗帘底下的布艺沙发血迹斑斑,沙发右边的茶几和电视机布满灰尘,但电视机屏幕上有几处明显被人用手掌拭擦过的痕迹。阳光最后投射在米黄色的地砖上。饼干碎片、发霉的半截面包、薯片都洒落在地上,一片狼籍。塑胶袋、盒装饮料、食物的包装袋堆成一座小山把垃圾桶埋了起来。冰箱的门微开,里面的柜子拉开了但没有关好,以致冰箱里的门关不上,发出恶臭。
暮色渐浓,组屋走廊的灯代替了阳光,但屋内依然昏暗。主人房床上的被单凌乱,有几件衣服搁在上面,衣橱也被打开。尔尔妈妈不在的日子,这些衣服代替了妈妈,抱着尔尔睡觉。月色迷蒙,安静的房间,让人错觉,尔尔还在这里睡觉。
三个月前……
妈妈突然把尔尔爸爸的衣物用品全部丢掉,然后一言不发地坐在沙发上。尔尔很久没有看到爸爸了,但他没有想念爸爸,因为……爸爸要把他送走。尔尔的爸爸妈妈结婚多年没有生育,家人劝他们领养小孩,听说不孕的夫妇如果领养孩子,就会很容易怀孕。然而,妈妈的肚子依然没有动静。记得有一段日子,妈妈常去一间挂满摇篮的印度庙,每次祭拜完毕,祭司就会用灰色的粉末点点他的眉心。后来他才知道那间是求子的庙宇,而他只是一个借来怀孕的用具。
尔尔很担心妈妈会抛弃他,在他多次的追问之下,妈妈安慰他说:“傻孩子,我养你那么多年了,都有感情了,怎么会把你随便丢掉呢?以后,我要是有了自己的孩子,那你就是大哥了。”妈妈的话暖暖的,但为什么她说如果有“自己”的孩子呢?他不是妈妈“自己”的孩子吗?尔尔无法停止胡思乱想。
爸爸想要把尔尔送走的心思越来越明显。他甚至趁妈妈不在家时,骗尔尔要带他去参观幼儿园,结果却是把尔尔留在孤儿院里。当妈妈气急败坏地去孤儿院领回尔尔时,他已经哭得上气不接下气。从那天开始,他对爸爸充满敌意,也失去安全感,防备着任何人。不管是幼儿园还是安亲班,他都不愿意去,因为他不确定他们是不是会再度遗弃他。
爸爸的不告而别让妈妈受到很大的打击,但尔尔不知道该如何制止妈妈的眼泪。是夜,他挨在妈妈身边睡觉,然后把自己的衣角和妈妈的衣角打结,以防止妈妈像爸爸一样消失。但妈妈还是需要去上班,无奈之下,妈妈只好把尔尔单独留在家里。为了不让邻居知道她把六岁的幼童独自留在家里,她嘱咐尔尔无论如何都不可以发出声音、不可以应门、不可以让别人看见,直到妈妈回来为止。
尔尔每天泪眼婆娑地看着妈妈出门,然后吃妈妈准备的食物、自己玩耍、看电视,但他会把电视机的音量关掉。傍晚时分,他就会倚在窗口躲在窗帘后面,等妈妈回来。为了不被抛弃,尔尔学会了照顾自己,学会了讨好妈妈。他认为只要听从妈妈的话,那么妈妈就不会把他丢掉,这是他与妈妈的约定。
三十天前……
在巴士车站,尔尔妈妈手中握着已揉皱的表格心绪不宁,那是领养申请书。尔尔明年上一年级了,但尔尔妈妈还未正式办理领养手续。她叹了口气,那天把尔尔骗去孤儿院,不是尔尔爸爸一个人的主意,她和尔尔爸爸一样残忍。尔尔爸爸至今仍然无法接受尔尔的出身,据说尔尔的生母是外籍女子,生父不详。尔尔的五官也越来越深邃,皮肤越来越黑,带他出去常惹来别人异样的眼光。而且不孕的问题一直消耗着他们之间的感情,尔尔爸爸决定抛下一切,去国外工作从新开始。但尔尔妈妈不忍心,在最后关头又把尔尔接回来,结果夫妻情尽。犹记得尔尔爸爸咬牙切齿地说她不守信用,但他们对尔尔的承诺呢?
一记刺耳的刹车声音。一辆车冲上人行道,撞向巴士车站。
那天尔尔的妈妈没有回来,尔尔累得趴在沙发上睡着了。耀眼的阳光把他叫醒,他已满身大汗,但妈妈依然没有回来。他很害怕,妈妈不要他了吗?随即,他跑去妈妈的房间打开衣橱,又翻了妈妈的抽屉,妈妈的衣服和银行簿子都还在。这时的他浑身发抖,他咬一咬嘴唇,不让自己放声大哭。妈妈……一定不会丢下他!
他不知道为什么妈妈没有回来,家里又没有电话,他也不敢出去找妈妈,但他坚信妈妈一定会回来,只要他乖乖听话,是的,要听妈妈的话。
三个星期前……
突然门前一阵骚动,尔尔低头一看,门缝出现一双黑压压的脚。糟糕,有人来了!尔尔蹑手蹑脚地躲进衣橱里。门外那双脚的主人是尔尔妈妈的同事。她举起手敲门,但屋内没有人回应。她隔着百叶窗,从窗帘的隙缝看去,屋内黑漆漆的,不像是有人在里面。
那天意外时,尔尔妈妈的同事也在现场,但她及时闪避而逃过一劫。尔尔妈妈下半身被压在车底下,但意识仍然清醒。尔尔妈妈不断地重复着尔尔的名字,哭着说儿子在家里没有人照顾,一直央求她去找尔尔。当她一点头答应,尔尔妈妈就陷入昏迷状态了。
“屋里好像没有人。她那么多天没回家,孩子应该被他爸爸带走了吧!”尔尔妈妈的同事自言自语。她觉得事不关己,特地前来尔尔妈妈的家探望已经是不负所托了。她看了看门牌,犹豫片刻,就离开了。当她走下楼梯的时候,还遇见了一个热心的居民,她草草传达尔尔妈妈的消息后,就头也不回地走了。
三天前……
尔尔怔怔地看着右掌的伤口,那伤口被黄色粘稠的液体覆盖着,血痕已变成红褐色。前几天,他打开墙壁上的垃圾铁门,不慎被生锈的铁门割伤了右掌。尔尔惊慌失措,他没有看过那么深的伤口,也没有受过这种痛。血沿着手腕流到手肘,滴到了沙发上。尔尔用面巾把手掌包起来,嘴里喃喃:我才六岁罢了,我才六岁罢了……
那么多天过去了,触目惊心的伤口依然红肿疼痛。尔尔全身乏力地卷缩在沙发上。他觉得很冷,他很想妈妈抱着他。他很想念妈妈。
突然他听见有人叫妈妈。他挤出全身力气,挪向窗口,掀开窗帘。但没有妈妈的踪影。蓝色的窗帘慢慢地变成深蓝色,然后是黑色。
妈妈不要尔尔了吗?
朦胧之间,他终于看见妈妈了!尔尔很开心,因为妈妈没有骗他,她真的回来了!她摸摸尔尔的头额,小心翼翼地抱起尔尔走出去。
属于夜晚的虫鸣声依旧奏着和谐的歌曲,安抚着抢救失败的医护人员。已经没有生命迹象的尔尔妈妈安详地躺在床上。她没有说骗话。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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