本帖最后由 Quest716 于 1-8-2018 09:33 AM 编辑
<< 海葵,小丑鱼 >>
听到异样的声音,他走出露营的帐篷。循着怪声的方向走去。走到三四十步外的草丛,便看到了恶心的一幕:一只长满条状肉瘤的蟒蛇,卷缩在地上咳嗽。常称大惊小怪的人“未见过大蛇屙屎”,奇形怪状的蟒蛇咳嗽,对阿浏而言,更是超出想象。
蟒蛇似乎没有察觉有人在旁观察,奋力地张着大口咳嗽,黑色的分叉舌头也再不停抖动。 阿浏看得浑身起了疙瘩,蹑手蹑脚走回营地,以免惹上不必要的麻烦。他所不知道的是,麻烦似乎注定要找上他。 森林度假结束,他回到工作岗位。一切作息如常,工作下班运动晚餐回家,如常的乏味。除了一点,每晚入眠后,睡到半夜,总觉得左肩膀出奇地痒。这样搔了又搔。过了数天,或许是肌肤受损,左肩膀冒起了一小群红点,面积有如杯垫那般大。
“搞什么鬼!嗯。。病从浅中医,明天就去买些抗菌抗炎的药膏。”他自忖。 次日早晨,红点已经更加隆起,像红豆般突出,怪异得不得了。事态严重,那拿起电话,打电话到公司人事部申请病假。
诊所医师检查后,徐徐说道:“这应该是肌肤过敏。但是因过敏而产生这种症状,还真是少见了。你吃我开的抗过敏类固醇,涂抹一些药膏。应该在一个星期后就会好的。”
除了姑且信之,还能做些什么呢。 两个星期过去了。红豆般的豆状红肿越来越隆起。即使穿了衣服,同事都能轻易看出比另一个肩膀高出许多。这使他非常尴尬。他想了一个办法掩饰。找了个香烟盒子,在香烟盒前面剪了一个大洞口。再把这烟盒套在肩膀上,衣袖子内。让人觉得他像茶餐室里一些老烟枪那样做。 又过了半个月,也不知看了多少个医生,涂抹、服用了多少种药物。左肩膀反而变本加厉,从豆状的红肿,变成一条条红肿的长肉,约三十多条,每条约有一寸那样,挂在肩膀上,像足了卡通人物的奇怪头发。
他又用了两个星期的时间,用尽自己想出的治疗法,将蒜头、辣椒、硫磺、柠檬、火酒等,日夜不断搽在患处,企图这样杀死它们。这样产生极度的痛楚,虽然能将奇痒的感觉掩盖过去,但过度的刺激,不但没能将它们消除,反而使之更加红肿发炎,好几处甚至还留出绿黄色的脓液。 这样,不得不再去看好几个医生。有的医生说是一种罕见的肉疣,有的则说是一种细胞病变;虽然没有一个确凿的答案,但他本身情愿相信是一种肉疣。好几个医生赞成将这肉条群切除。但他们也一致表示:不保证切除后会完全根除。就像很多产品的交易条款那样,不保证的部分总是很快出现问题。 在切除后的一个星期。肉条群果然再次迅速增长,在两周之内,已经长得比先前更为长而粗。
现在, 就算穿上衣服,也实在明显得不得了。有的女同事见到他便回避,然后再背后和同事窃窃私语。
“咦?这是泰国女人下的降头哦,中了通常活不过两个月!” 熟悉的老友开玩笑道。阿浏听了却也被逗得哈哈大笑。毕竟在沉闷的办公室里,被同事当作小丑作乐,也不是什么坏事情,至少他是能这么想。
一个炎热的夜晚,他作了一个梦:
一只小丑鱼,住在一朵深海的海葵中。小丑鱼和海葵维持着一种共生的微妙关系。海葵也就是小丑鱼唯一的温暖的家。 翌日,醒来后,他便细细思维这梦从内心深处所带来的启示。也觉得其中的深意回味无穷。 于是,数天后的下午,他走进附近一家纹身艺术馆。要纹身师在他那头发形状的肉疣群下面,纹了一个灿烂笑脸。即是说----那笑脸上端的头发,正是那群头发状的肉疣群!
这可以说是非常立新的纹身艺术了!以往对这堆肉疣,他都非常尴尬,试图遮掩。
这次,他把这肉疣的新造型拍下,上载到社交媒体分享。
他渐渐对这特殊的肉疣感到自豪。有时还自动展示给同事观赏。初时,有的人对此感到恶心。但日子久了,人们便习以为常。有的同事更叫他脱下衣服,与他们一起自拍,当然是为了上载到社交媒体。 两个月后, 来了一个略有名气的艺术摄影团队。希望能与他合作制作一些另类摄影作品,他欣然答应了。又过了不久,几个年轻人到访,邀请他出席一个活出自我工作坊的分享环节,虽然感到莫名其妙,但是由于盛情难拒,他自然也答应了。 自从向许多人“展示”他的人体肉疣艺术后,肉疣群又有了变化。 一条条肉疣的前端,形状从原本的圆形,变成了蘑菇形状。像极了金针菇,但比较粗、比较短。 值得一提的是,国庆假日的那一天早上,他穿着背心,独自到郊区的一间特色森林咖啡厅享用早茶。宽敞的背心,让笑脸肉疣在大庭广众展现自己,许多人见了感觉非常不自在。反倒是肉疣似乎非常享受这样的新鲜空气。他选的座位刚好靠着一棵百年老树。树身上长着两三棵浅橙色的小蕈。阿浏坐下后,肩膀上的肉疣群,刚好非常靠近这些小蕈。或许是由于近亲的关系,树身上的几棵小蕈面对着他肩膀上的肉疣群,然后突然弯了一弯,也许是致敬,又或许算是打个招呼。
自从变成菇状后,肉疣不再发痒。这样过了一年多。他对自己身上的特色感到相当自豪。于是买了一些滋润霜和天然植物油,在睡前为肉疣细心涂抹。数天后,明显可以看出肉疣更为茂盛,或者说健壮了。 偶尔欣赏着寄生在自己身上的宠物,却也相当开心。 然而世事难料,就在阿浏生日的那个早晨,他醒来后,发现肉疣群像枯萎的花那样,半死不活的。他马上浇了一些水在肩膀,再滴了许多滋润油。肉疣没有一点起色。他开始急了,牙也不刷就跳上车子。超速驾驶到陈医生的诊所。这时,护士刚把诊所门打开。他便迫不及待地从车里跳出,想要在第一时间冲到里面抢救它们。 就在跳出车外的那一刻,整片枯萎的菇状肉疣,连同肩膀上的皮肤,一同掉落到地上。 他怔怔望着地上,眼泪湿了眼眶。悲伤完全占据了他的身心灵。这种心痛竟有点熟悉,一种失去所爱的痛。从小到大,他已经失去很多很多。 他用了一星期的时间,处理失去生命的肉疣。焚化成灰后,再驱车南下,撒到家乡的那片海中。
约两个月后,摄影师寄来一本艺术杂志。他在里面找到数页关于他与肉疣的特写及报导。
他选了一张彩色的肉疣图片,小心剪下。打算明天到市镇找间店将它好好裱起来。
仔细看那张照片,真的很像海葵。
只是已无小丑鱼回来栖息。
经过了这段时间,这时,他内心深处竟对那条怪蛇升起一种莫名的感谢。 (完)
Cambellroad_darren
|